第229章 商人

　　虞战回到王宫，早有亲卫上前禀报：

　　“大都督，城中的商人们联袂来访，已在前殿等候多时。”

　　虞战略一点头，对此并不意外——商人的嗅觉，向来最是灵敏。

　　他先令骨力回去休息，不必再随行，自己则信步走向前殿。

　　只见殿内崭新的羊毛地毯上，此刻已密密麻麻站了五六十人。

　　他们有的是汉人面孔，但更多的是高鼻深目、粟特或突厥打扮的胡商。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且末城中有头有脸、掌控着大宗商货流通的商人首领。

　　他们的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眼中却难掩惊疑与不安，不时偷眼打量着殿内肃立的、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的西海军卫士。

　　虞战步入殿中，在虎皮主位落座。

　　他的目光平静扫过，殿内细碎的交谈声立刻平息。

　　“诸位不必多礼，”

　　虞战的声音清晰沉稳，

　　“都坐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数名训练有素的侍女鱼贯而入，手捧鎏金银壶与描金漆盘，为每位客人奉上热气袅袅的浓郁奶茶与烤得焦香酥脆、撒着芝麻的胡饼。

　　虞战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

　　“现在，敦煌、鄯善、且末，这条连接西域与河西的重要商路，已经重新纳入我大隋。”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条路，眼下还算不上安全。”

　　“沙漠里的马贼，草原上不服管束的部落，还有其他一些心怀叵测的势力…随时可能劫掠过路商队。”

　　商人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深有同感的苦色。

　　这正是他们最大的痛点，也是行商成本中最不确定、最可怕的一部分。

　　不少人心中暗道：

　　“来了，要谈保护费了……”

　　这是草原和西域的惯例，新的统治者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向他们这些“肥羊”索取钱财。

　　但形势比人强，不交是不行的。

　　一个年长的粟特商人率先开口，姿态放得极低：

　　“尊敬的大都督，您说得对。”

　　“商路不宁，我们损失惨重。”

　　“为了商路畅通，为了您的军费，我们…我们愿意奉上一些银两，助大都督剿灭匪患，保境安民。”

　　他的话引起一片附和之声，商人们纷纷表态，愿意“捐助”。

　　虞战却笑了，他摇了摇头，摆手制止了众人的表态：

　　“不必。”

　　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殿内一静。

　　商人们脸上的恭顺僵了一下，心中疑惑更甚，

　　“不必？莫非是嫌少？”

　　或是觉得这是反话？

　　一个汉人打扮的商人连忙补充道：

　　“大都督仁慈！但这是我们自愿的，绝非强迫！请大都督务必收下，聊表我等心意！”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不已，生怕这位年轻的煞星不满。

　　“哈，”

　　虞战笑出了声，

　　“看来诸位是信不过我啊？”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

　　“我说不必，就是真的不必。不仅不用给我什么‘孝敬’，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下方所有人瞪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税，我还会少收。”

　　“从今往后，在敦煌、鄯善、且末这三城之地，只要你们在其中一座城市，按照新的、合理的税率老老实实交了税，拿到盖有西海都督府大印的税凭，那么在其他两城，就不必再交任何过路、入城、货物税了！”

　　“只收一次税就行！”

　　“以后，凡是我西海都督府治下的领地，都照此办理！”

　　“轰———”

　　虞战的话音刚落，殿内仿佛投下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所有商人，无论汉胡，全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座上的年轻将军。

　　还有这种好事？统一税制？一税通行？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不同的城池、不同的势力，哪怕同属一个王朝，税卡林立、层层盘剥都是常态。

　　一支从敦煌到且末的商队，中途可能要被收上七八次、甚至十几次税！

　　这是何等巨大的让利！

　　何等明显的诚意！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虞战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为了保证商路安全，我还会派兵保护大家。”

　　“每月定下几个固定的日子，所有要往来于这三城之间的商队，可以集合出发，由我西海军护送，直到下一座城池。”

　　这就是变相的武装押运服务！

　　虽然可能需要支付一些费用，但与货物的价值和安全相比，绝对划算！

　　商人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放光。

　　但他们也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人精，很快就想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定有附加条件，而且可能很苛刻。

　　果然，虞战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果然！

　　商人们心中一紧。

　　只听虞战缓缓说道：

　　“大家都知道，西海都督府刚刚建立，百废待兴。”

　　“不仅缺粮缺钱，更缺各种人才。”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你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在各地做生意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会做新鲜玩意的工匠——比如会打特殊铁器、会烧特殊陶瓷、会配特殊药剂、懂得奇巧机括、甚至是会驯养特殊牲畜鸟兽的人…不管是汉人、胡人，只要有真本事，你们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带来这里。”

　　“还有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种子，尤其是那些耐旱、高产、或者我们中原没有的作物种子，也可以带来。”

　　“需要花费的钱——无论是安家费、路费还是购买种子的费用，都由都督府出！”

　　“不用大家破费！”

　　“而且，”

　　虞战的声音加重，

　　“如果是有大用处的人或物，本都督必有重谢！绝不食言！”

　　这一下，商人们是真的懵了，

　　“没想到不用给钱，大都督还给我们钱？”

　　“还有这种好事？”

　　招揽人才、收集种子…这算什么条件？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发财机会！

　　他们本就是行商，在各地穿梭，顺手做这种“人口”和“特产”生意，几乎是零成本！

　　而且由都督府出钱！

　　这……这位年轻的大都督，莫非是天上下来的散财童子？

　　还是另有深意？

　　看着下方一张张惊疑不定、将信将疑的脸，虞战也不着急。

　　他淡然一笑：

　　“事情没做之前，说得再好听，你们也不会全信。”

　　“是真是假，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不敢不敢！”

　　“大都督一言九鼎，我等岂敢不信！”

　　商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纷纷表态，态度比起初恭敬了不知多少，眼中的疑虑虽未全消，但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和期待所掩盖。

　　他们又问了一些关于税凭样式、护送兵力等细节问题。

　　气氛逐渐变得热络起来。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商人们才心满意足，带着复杂的心情，纷纷行礼告辞。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散尽之时，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带着明显胡人特征、但穿着汉人锦袍的中年商人，却磨磨蹭蹭地留了下来。

　　他看了看左右，等殿内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快步上前，来到虞战面前，深深一揖，脸上堆满了殷勤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

　　“草民王世辩，做的是药材生意，以后还请大都督多多关照。”

　　虞战看了他一眼，心中不以为意，

　　“又是个来套近乎的。”

　　他打了个哈哈，随口应付道：

　　“好说，好说，只要守法经商，本都督自然一视同仁。”

　　说着，就想端茶送客。

　　不料那王世辩却没有立刻退下，反而又凑近了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自得地说道：

　　“大都督，草民虽是商贾，但家中也有人在朝为官。”

　　“我大哥就在京师兵部任职，是兵部员外郎，说不定…大都督在京时还见过他呢。”

　　他这是想抬出背景，拉近关系。

　　“小小兵部员外郎，我认识个鬼。”

　　虞战心中暗哂，脸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笑问：

　　“哦？令兄高姓大名？”

　　王世辩挺了挺胸，颇为自豪地说道：

　　“家兄名世充，王世充。”

　　“王世充？”

　　虞战端茶碗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脸胡相、却姓王的商人。

　　“原来是他…怪不得了。”

　　他的记忆被触动。

　　王世充，那个在原本历史上，在隋末乱世中占据洛阳、称帝建郑的枭雄，本就是西域胡人后裔，只不过因为其母改嫁汉人王姓才改了名字。

　　眼前这个王世辩，看来就是他的兄弟，或许是同母异父，也可能是族中兄弟。

　　这个发现让虞战愣了一会。

　　历史的因缘际会，有时就是如此奇妙。

　　他很快收敛心神，脑中飞速转动。

　　王世充现在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兵部小官，但其人狡诈多智、善于钻营，在洛阳也有一定的人脉和势力。

　　眼前这个王世辩…或许有用。

　　虞战脸上的笑容不变，状似随意地问道：

　　“原来是王员外的兄弟，失敬。”

　　他话锋一转，

　　“你既是做药材生意，常往来于洛阳与西域，可认识洛阳一个叫‘铁手张’的药材商人？”

　　王世辩心中一动。

　　铁手张？

　　他当然认识！

　　那是洛阳药材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手段狠辣，背景神秘，几乎垄断了城中的某些紧俏药材和物资。

　　他连忙点头：

　　“认得，认得！铁手张张大掌柜，在洛阳谁人不知？”

　　“草民临出京前，还从他那里采购了一大批用来防治瘟疫的硫磺呢，品相极好。”

　　他以为虞战只是随口问问，或许是想通过他联系上铁手张这条线。

　　虞战缓缓说道：

　　“铁手张，是我手下。”

　　“啊？”

　　王世辩这下是真的惊了，下巴差点掉下来。

　　那个在洛阳呼风唤雨、连许多官员都要给几分面子的铁手张，竟然是眼前这位年轻大都督的手下？

　　“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多亲近亲近。”

　　虞战继续说道，

　　“以后再从他那里进货，也能便宜一些。”

　　“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关照！”

　　王世辩大喜过望，连忙又是深深一揖，几乎要把头磕到地上。

　　这不仅意味着成本的降低，更意味着一条通天的关系！

　　他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

　　“嗯。”

　　虞战点了点头，端起茶碗，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王世辩却似乎觉得还不够，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的、略带猥琐的笑容，又凑近些，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道：

　　“大都督…草民这里，还有一些从波斯弄来的上好的…壮阳的药，效果奇佳，不伤身子。草民愿献给大都督，以表心意…”

　　“哼。”

　　虞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成了一种淡漠的冷意。

　　他看了王世辩一眼，那目光让对方心头一寒。

　　“不必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拒绝和一丝不悦，

　　“留着你自己用吧。”

　　王世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眼前这位，可是在洛阳有“男神”之称、年轻力壮、武功盖世的冠军侯！

　　自己竟然想用壮阳药去巴结他…简直是愚不可及！

　　“是是是…草民该死！草民胡言乱语！”

　　他吓得连忙后退两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躬着身子，倒退着快步离开了大殿，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看着王世辩狼狈退出的背影，虞战摇了摇头，将茶碗放下。

　　“王世充的兄弟…倒是个有用的线头，就是人有点蠢。”
　　http://www.paoshu5.cc/book/53518/22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