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戒奴

　　原来盗墓是奉饲主命令，寻找目标之物。

　　目标是什么？

　　无弃差点好奇问出口，幸亏及时醒悟，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

　　“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我怕再耽搁下去，饲主大人——”

　　无弃故意说半句留半句，吓唬吓唬对方。

　　文爷果然被吓到，原本苍白脸色更加煞白，战战兢兢试探：“饲、饲主大人生气了吗？”

　　“那还用说，饲主大人的脾气你是清楚的，最最痛恨属下办事不力！”

　　无弃刻意在“办事不力”四字上加重语气。

　　文爷浑身一颤，拱拱手：“请老弟稍等片刻，愚兄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走进里间。

　　干嘛？这家伙不会吓的逃走吧？

　　那可不行，小强的索命符还没解开呢。

　　无弃等了一会儿，没见对方出来，心里不踏实，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里间门口，迎面撞上文哥出来。

　　文哥手里捧着一只褐色木匣，巴掌大小，双手恭恭敬敬递给无弃，满脸堆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老弟笑纳。”

　　无弃接过木匣，分量沉甸甸。

　　打开一看，嚯，黄澄澄金灿灿，里面竟是两枚金锭，足有二三十两。

　　“请老弟回去，一定在饲主大人面前，帮愚兄多多美言几句，愚兄真的是尽力啦。”

　　文哥深施一礼，满脸苦瓜相。

　　无弃乐的嘴巴合不拢：“嘻嘻，嘻嘻嘻，老兄你也太客气啦，不就是几句好话嘛，好说好说，包在小弟身上。”

　　他拍拍胸脯，将木匣揣入背囊中。

　　“我还有件小事，想请老兄帮忙。”

　　“老弟有事尽管直说，愚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弃转入正题：“我今儿在镇上遇见一位小老乡，就在你手底下，你说巧不巧。”

　　文爷一愣：“他叫什么名字？”

　　“小强。”

　　“真的吗？你俩咋认识的？”

　　文爷下意识瞅了一眼棺材里尸体，露出心虚的表情。

　　“真是不打不相识，他偷东西被我捉住，一问才知道是老乡，我俩都是四十里铺乡的。”

　　小强的煌月话带点北方口音。

　　四十里铺乡是狄人流民聚居地，说的就是这种口音，很容易听出来。

　　“……这孩子央求我带他回家，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

　　“没问题，你随时可以带他走。”

　　“这孩子身上被种了索命符，劳烦老兄帮他解掉。”

　　文爷一愣，随即发出爽朗笑声。

　　“呵呵，没问题！老弟想要我干啥都行，我现在就帮他解符。你稍等一下，我先把门关上，省的别人中途闯进来。”

　　他转身走到门口，吱——关上铁皮大门，插上铁门闩，屋里更加昏暗。

　　无弃纳闷：“你不需要小强本人在场吗？”

　　文爷嘿嘿一笑：“不需要，只要解决掉一个人就行。”

　　“谁？”

　　“你。”

　　无弃一惊：“什么意思？”

　　“哼，你还想装多久？”文爷脸色阴沉，厉声喝问：“老实说，你到底什么人？”

　　无弃故作镇定：“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明知故问嘛。”

　　“放屁！长生教门下怎会不清楚索命符？”

　　“我当然清楚喽！”

　　文爷冷笑：“哈，你既然清楚，就该知道索命符乃生死符，唯一的解法，就是种符之人死亡！除非杀了我，没有别的解法！”

　　完了完了，彻底露馅了。

　　鬼知道索命符是这么个解法啊。

　　无弃抱怨镜中人：“你咋不提醒我一声啊？”

　　镜中人默不作声。

　　他也是有苦难言，不是不想提醒，只是忘的一干二净。

　　文爷眉心聚炁，魂契闪闪发亮。

　　用力咬破左手食指，将鲜血涂抹右手拇指佩戴的青铜巨戒……青铜巨戒显现出一圈奇怪符文，一闪一闪，绽放诡异红光。

　　嗵！冒出一团血色烟雾。

　　无弃吓了一跳。

　　血雾迅速散去，出现一尊铜人，身形极其魁梧，比莽哥还高大威猛，浑身黄澄澄，闪烁金属光泽。

　　这、这是啥玩意儿？

　　镜中人提醒：“你当心点，这家伙是青铜戒指里面的戒奴。”

　　“你少胡扯，这么大一尊铜人怎么可能藏在戒指里。”

　　“蠢货，那枚青铜戒指并非寻常戒指，乃是炼器师打造的法器，戒指上附有咒语，铜人其实是咒语召唤出来的。”

　　无弃看见戒奴朝自己冲来，咣咣咣、咣咣咣，地板都在震动。

　　他下意识往后退。

　　“这家伙厉不厉害啊？”

　　“不厉害，你可以让它打一拳。”

　　“真的吗？”

　　无弃明知故问。

　　镜中人气不打一处：“煮的！”

　　无弃转身逃跑，戒奴在后面紧追不舍。

　　文爷双手叉胸，一脸得意躲在门口看热闹。

　　无弃逃到墙边，一股劲风呼的从脑后袭来，赶忙侧身闪躲，斗大拳头贴着耳朵呼啸而过，咣！竟然将砖墙砸出一个洞，碎屑四处乱飞，险些溅入眼中。

　　镜中人急得不行：“笨蛋，还不快用‘役尸咒’！”

　　“知道啦，知道啦。”

　　无弃绕着棺材打转，一边躲闪攻击，一边准备念咒。

　　忽然间，发现一件尴尬事。

　　“……糟糕，我把咒语忘记了。”

　　“蠢货！”镜中人大发雷霆，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跟着我念，六合虚君，九幽冥主。阴阳倒转，黑白相易。”

　　“六合虚君，九幽冥主——”

　　无弃念到一半，戒奴忽然一拳打来，他只好先躲闪，然后继续念道：“‘阴阳倒转，黑白相易。’”

　　“‘牝鸡司晨，冬暑夏寒。三荒五枯，秽土转生。’”

　　“‘牝鸡司晨，冬暑夏寒。三荒五枯……秽……秽土转生。’”

　　“‘急急如律令，即！’”

　　“‘急急……如律，即！’”

　　无弃见拇指冒出幽光，一个箭步奔到棺材前端，啪的按住小强哥哥尸体眉心。

　　戒奴恰巧追到，呼的一记重拳砸来。无弃赶忙弯腰低头，拳头落空砸中棺材，咔嚓！厚达数寸的棺材板，瞬间四分五裂。

　　戒奴不依不饶，挥拳往下猛砸无弃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尸体腾的从棺中坐起，抬手一把抓住戒奴手腕，阻止拳头继续砸落，无弃趁机从拳下逃脱，远远躲到墙角。

　　文爷登时大惊失色。

　　“你……你竟然会‘役尸术’，难道你真是本教中人？”

　　无弃趁对方愣神间隙，操纵尸奴一拳打中戒奴胸口。

　　戒奴只是身体晃了晃，毫发无伤，反手一把抓住尸奴左臂，拧了半圈，用力一扯，居然将整条胳膊扯下来。

　　无弃一阵绝望：“尸奴好像打不过戒奴啊。”

　　“废话，尸奴身体是肉做的，戒奴身体是铜做的，当然打不过喽。”镜中人提醒：“你别妄想对付戒奴，想办法把主人干掉。”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无弃顿时醒悟。

　　操控尸奴迅速跳出棺材，径直扑向文爷。

　　文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尸奴在后面紧追不舍，戒奴咣咣咣跟在最后。

　　戒奴追尸奴，尸奴追文爷，三个绕棺材追逐……一圈又一圈。

　　无弃瞅准时机，冷不丁从墙角冲出，一脚扫在文爷小腿上。

　　文爷“唉哟”向前栽倒，一记狗吃屎扑在地上，挣扎正要爬起身，被尸奴狠狠一脚踩中脖子。

　　咔嚓一声脆响，文爷脑袋扭到一边，瞪大双眼张口结舌，身体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这时，戒奴追到尸奴身后，挥拳打出，拳头距离脑袋不足一寸，忽然化作一团血雾，消失无影无踪。

　　无弃转头找了一圈：“咦，戒奴呢？”

　　镜中人：“它返回戒指了。”

　　无弃蹲下身子，从文爷手指上扒下青铜戒指，吐了口唾沫，用衣角擦干净，走到到油灯旁，兴致盎然仔细打量，嘴角笑的合不拢。

　　“你拿这玩意儿干嘛？”

　　“召唤戒奴啊，多厉害啊，嘻嘻。”

　　镜中人泼了盆冷水：“没用的，法器都认主，主人一死，法器立刻失去效用。它现在只是一枚铜疙瘩而已，扔了吧。”

　　无弃不愿相信：“不会吧？”攥着戒指不舍得放手。

　　镜中人懒得解释。

　　他正暗自寻思，文爷修为奇低，区区一重天而已，绝无可能炼造出青铜戒指，肯定是别人送他的，多半是那位饲主大人。

　　这家伙派手下大肆盗墓，到底在找什么呢？

　　……

　　吱——大门打开。

　　无弃走出门洞，远远对着竹筐呼喊：“小强……你出来吧……小强……没事啦……快出来吧……”

　　连喊三四声，小强终于掀开竹筐。

　　“你快过来，看看谁回来了。”无弃笑吟吟招手。

　　小强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忽然，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门里缓缓伸出手。

　　“哥……你没死？……你还活着？！”

　　小强飞也似冲过去，一把抱住哥哥嚎啕大哭：“呜哇哇……太好啦……呜哇……你没死……太好啦……呜哇……”

　　无弃小心翼翼操控手臂，轻柔抚摸弟弟小脑袋。

　　唉，可惜无法让尸体说话，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满脸冷漠眼神空洞。

　　不过，对思念至深的小强已经足够。

　　“哥……你知道我多想你吗……呜呜呜……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好想你啊……呜呜呜……别再丢下我啦……呜呜呜……”

　　孩子抱着哥哥哭了许久，许久。

　　迟迟不愿松手。

　　无弃怕再耽搁被别人看见，狠心戳破美梦，指着地上文爷尸体欺骗小强：“你哥只是从阴间回来报仇，现在报完仇，马上要回去啦。”

　　“不！”小强发疯似的紧紧抱住哥哥不放：“不……哥你别走……别走……别丢下我……呜呜哇……别丢下我啊……呜呜啊……”

　　哥哥缓缓放下手，不再动弹。

　　“哥……你别走……呜呜呜……别丢下我啊……呜呜呜……”

　　弟弟哭着哭着，双膝瘫软跪在地上。

　　无弃默不作声，静静守在孩子身后。

　　某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哥哥嘴角上扬，冲自己微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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