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醒了，谁还在梦里

　　撤离镜面迷都的路，并不平坦。江小鱼却故意让队伍放慢了速度，仿佛在悠闲地逛着自家后花园，任由身后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影卫追击节奏越来越近。

　　当那道最令人心悸的、属于“影鸦”莫瑞甘的漆黑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前方必经之路上，进行拦截时，江小鱼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立刻动手，反而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取出还残留着些许【真实之酿】的瓶子，手腕一翻，将里面那点透明的残液，尽数泼洒在了脚下那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地面上！

　　酒液迅速扩散，竟然没有渗入，而是形成了一面不大不小、微微荡漾的水镜！

　　“莫瑞甘，” 江小鱼的声音在空旷的镜域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们这些影卫，世代守护在这里…”

　　“你们守护的，究竟是所谓的‘真相’…”

　　“还是…”

　　“你们自己内心…那不敢面对的…恐惧？”

　　水镜之中，光芒流转，一段被尘封、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画面，被【真实之酿】的力量强行勾勒出来——

　　那是一个阴暗的祭坛角落，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华丽却脏兮兮小裙子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那里。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卷发，正是年幼时的艾瑟兰女王！她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泪水，正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父母，因为一个所谓的“双生降世”不祥预言，被一群面容冷漠的族老，强行推入一个深坑，活埋！而小女孩的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个已经脏污、并且断了一只翅膀的银色蝴蝶玩偶…

　　那画面，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唔…！”

　　莫瑞甘那如同磐石般稳固的身形，在看到这画面的瞬间，猛地剧震！他脸上的鸦首面具，甚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一道裂痕出现，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从裂缝中缓缓渗出。

　　他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冰冷沙哑，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与嘶哑：

　　“……那是她的…原罪…”

　　“也是…我们所有人…背负的…枷锁……”

　　江小鱼看准时机，抛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我承诺，不摧毁这里的结界，也不会强行带露娜和莱拉返回那个冰冷的精灵族地。”

　　“我要的…”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莫瑞甘，

　　“是修改那个该死的血脉禁制条件！”

　　“让她们姐妹…”

　　“不再是被命运选中的…祭品！”

　　“而是…”

　　“能够打破这宿命循环的…破局之人！”

　　莫瑞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着他内心激烈的挣扎。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抬起手，将自己那狰狞的鸦首面具，摘下了一角。

　　面具下，露出了一道极其狰狞、贯穿了他整个左眼，几乎将半边脸都毁掉的陈旧伤疤！那只左眼，已然是一片灰白，失去了所有神采。

　　“三十年前…” 莫瑞甘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我也曾…像你一样…试图反抗这该死的命运…”

　　“结果…”

　　“我带领的全队影卫…被当场剜去双目…”

　　“只有我一人…靠着装死…苟活至今…”

　　他那只完好的右眼，死死盯着江小鱼，

　　“你说…你能改命？”

　　“那么…”

　　他抬起手，指向镜面迷都最深处，一座从未开启过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石门，

　　“你可敢…”

　　“直视那面…‘终焉之镜’？”

　　就在这时，苏九娘通过信天翁小灰传来了紧急密报：黑木公国边境出现大规模兵力异常调动，疑似净酒盟联合了周边三个人类王国，正准备对烈阳之扉酒馆进行联合围剿！而他们找的借口，正是江小鱼“私闯精灵圣地、窃取上古神器”！

　　与此同时，老莫也发来警报：酒馆内，露娜和莱拉的生命波动正在急剧下降！她们皮肤上浮现的银色锁链虚影，已经蔓延到了脖颈，按照这个速度，距离被完全封印，只剩下…最后三天！

　　内忧外患，同时压来！

　　江小鱼紧紧握住手中那对冰冷的天鹅颈项——真实之钥，眼神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慌乱。

　　“他们以为…”

　　“我是在偷窃什么东西…”

　　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无形的敌人宣告，

　　“其实…”

　　“我是来…”

　　“还债的。”

　　他毅然走向那座终焉之镜殿，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曜石门。

　　大殿中央，只有一面巨大无比、边框雕刻着无数命运丝线与星辰轨迹的古镜。当江小鱼踏入的瞬间，镜面之上，开始飞速浮现出万千令人心悸的影像碎片——

　　有露娜独自一人，在荒芜的族地墓园中，沉默地守护了百年，直至化为石像的画面…

　　有莱拉在绝望中吞噬了姐姐的全部血脉与力量，进化成了冷酷无情、执掌暗月的“独月主宰”，掀起无边杀戮的结局…

　　更有江小鱼自己，在巨大的压力与诱惑下，被迫亲手将双子献祭给某个古老存在，以换取烈阳之扉酒馆晋升为史诗级领地的黑暗版本…

　　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绝望与宿命的无力感。

　　镜中，传来了一个空灵、威严，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女声，那是艾瑟兰女王跨越时空的意念：

　　“放手吧，凡人…”

　　“命运…不可违逆…”

　　“双月同辉…必有一陨…”

　　“这是…亘古的定律…”

　　然而，面对这仿佛注定的悲剧未来，江小鱼非但没有恐惧或沮丧，反而仰起头，发出了一阵畅快而带着讥讽的大笑！

　　“哈哈哈！”

　　“你说‘必须’？”

　　“你说‘定律’？”

　　他止住笑声，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镜中那无形的意志，

　　“可我从头到尾…”

　　“都没答应过…”

　　“要按你写的这个破剧本走！”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那对“真实之钥”，如同插入锁孔般，狠狠地插入了巨大古镜的正中心！

　　“我不是来…”

　　“在你给出的选项里…选择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坏的命运…”

　　他低吼着，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灌注其中，

　　“我是来…”

　　“亲手…写一个新的！”

　　“轰——！！！！！”

　　整面终焉之镜，承受不住这颠覆性的力量与宣言，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如同星辰般四散飞溅！

　　在纷飞的碎片中央，一片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符文的神秘石板，缓缓飞出，落入了江小鱼的手中。

　　【系统提示：成功获取特殊物品「禁制改写权限碎片·1」！】

　　【说明：集齐三块碎片，方可获得重塑月精灵双子血脉契约的完整权限。】

　　归途，果然不再平静。

　　早已埋伏在必经之路上的数十名影卫精英刺客，发动了总攻！他们布下了绝杀的“月蚀杀阵”，一时间，无数淬毒的箭矢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千钧一发之际！

　　江小鱼怀中，两枚一直贴身收藏、分别属于露娜和莱拉的月精灵族纹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临绝境的危机，以及江小鱼那坚定不移的意志！

　　江小鱼福至心灵，猛地将两枚玉佩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这片冰冷的镜之空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声音仿佛要穿透时空，直达酒馆中那双子的灵魂深处：

　　“露娜！莱拉！”

　　“听着！”

　　“你们从来就不是什么该死的祭品！”

　　“你们是…”

　　“彼此在这世间…”

　　“最后的…归处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发自灵魂的呐喊——

　　远在烈阳之扉酒馆，躺在床榻之上、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露娜与莱拉，在这一刹那，同步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们的眼中，不再是迷茫与痛苦，而是燃烧起了某种决绝而同步的光芒！

　　她们甚至无需言语交流，几乎是本能地，同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嘴唇轻启，一段早已失传、旋律古老而玄奥的咒文——《影月合舞》，从她们口中同步吟唱而出！

　　下一刻，镜面迷都的战场上，异变陡生！

　　十二道虚实难辨、身形与双子极其相似的精灵幻影，凭空浮现！她们的动作优雅如舞蹈，却又致命如毒刺！每一击都精准无比地命中一名影卫刺客的心脉或能量核心！

　　残影交错，步伐翩跹，这些幻影的攻击轨迹，在空中竟然隐隐交织成了一张复杂而瑰丽的星图大网！将整支来袭的影卫精英队伍，尽数笼罩、绞杀！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危机解除。只留下满地逐渐消散的影卫尸体和那缓缓淡去的星图残影。

　　江小鱼怔怔地看着空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星轨轨迹，仿佛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

　　“原来…”

　　“她们…”

　　“一直…”

　　“在等待的…”

　　“不是一个拯救她们的英雄…”

　　“而是一个…”

　　“能够真正听见…”

　　“她们灵魂共鸣之声的…人啊……”

　　谁醒了？

　　谁…还被困在自以为是的梦境里？

　　答案，似乎已经开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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