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一颗火星

　　深水埗，福华街，唐楼。

　　凌晨三点，整栋楼的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

　　不是跳闸。跳闸的响动，老住户们都熟悉。这次，是死寂。

　　先是空调压缩机最后的嗡鸣坠入沉默，然后是冰箱里冰块融化的滴答声，最后，是黑暗中逐渐放大的，邻居们不安的呼吸和心跳。

　　“搞什么鬼啊！又停电！”

　　“闸刀没跳啊，是不是电缆烧了？”

　　“我闻到一股焦味了！是不是走火啊！”

　　恐慌，像受潮的火药，在狭窄的楼道里，迅速蔓延。有人摸黑打开门，用手电筒照着墙上那些纠缠如毒蛇的电线，焦黑的绝缘胶皮和刺鼻的气味，证实了最坏的猜想。

　　电话打不通，电力公司的热线永远占线。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冲下楼，想去总电箱看看，却发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用一根粗大的U型锁，从外面锁死了。

　　绝望，开始取代恐慌。

　　黑暗，闷热，通讯中断。这栋住了上百人的老旧唐楼，在凌晨三点，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水泥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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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联胜总堂，此刻的氛围，比那栋停电的唐楼还要压抑。

　　关公像前，香火依旧，但往日里围着长桌喝酒吃肉的兄弟们，现在人手一本笔记本，正襟危坐，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犯。

　　大d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指着上面四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Swot。

　　“我再讲一遍！”大d的太阳穴青筋暴起，他感觉教这群烂仔，比跟人开片还耗费心力，“S，是我们的优势！w，是我们的劣势！o，是机会！t，是威胁！都他妈的听懂了没有？”

　　下面一片死寂。

　　丧彪坐在第一排，他面前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威猛的老虎头，旁边写着四个大字：社、会、我、哥。他觉得，这比那四个鸟语字母，好懂多了。

　　“d哥，”一个管着砵兰街夜总会的头目“飞机”，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懂了。S，就是我们兄弟多，能打。w，就是条子盯得紧。o，就是东星的乌鸦最近好像肾亏，我们可以趁机抢他的地盘。t，就是杨天那个扑街，随时可能把我们当‘不良资产’给‘剥离’了。”

　　这番解释，虽然粗俗，但竟然意外地，抓住了核心。

　　大d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觉得，这群烂泥，总算还能扶上墙。

　　“飞机讲得不错！”大d用教鞭点了点白板，“有进步！其他人呢？丧彪！你来说说！你的Swot分析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丧彪身上。

　　丧彪站起身，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灯光下投出巨大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看着大d。

　　“d哥，我的S，是我的刀够快。我的w，是我砍人容易上头。我的o，是只要你给我机会，我能砍死任何人。我的t，是怕我还没砍到人，就被你送去学做ppt了。”

　　“噗——”

　　师爷苏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整个总堂，先是死一样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大d的脸，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黑色。他手里的教鞭，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他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优质武力资产”，第一次，萌生了想把他打包扔去填海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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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厂街九号，三十三楼。

　　靓坤正在进行他的“商业推演”。他面前的桌上，没有文件，只有一张马报。

　　“阿天，你看这匹马，”靓坤指着七号马“常胜将军”，脸上是运筹帷幄的自信，“它过去三场的‘财务数据’非常亮眼，‘现金流’充沛。虽然这次排在九号闸口，属于‘外部环境利空’，但它的‘核心竞争力’，也就是后劲，非常强。我判断，它有极大的概率，完成一次‘V型反转’，成为‘市场黑马’。值得我们‘战略性建仓’。”

　　角落里，正在擦拭狙击枪配件的天养生，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杨天笑了笑，没有评价靓坤的“投资分析”。他只是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一条信息。

　　【第一颗火星，已点燃。】

　　信息，来自天养生。

　　杨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将它重新倒扣在桌上。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坤哥，”他开口，“马，跑得再快，也只是马。我们要做的，是买下整个马场，重新制定比赛规则。”

　　靓坤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领悟了什么天机，猛地一拍大腿。

　　“我懂了！‘垄断经营’！阿天，你放心，明天我就去研究一下，收购赛马会，需要走哪些‘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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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水埗，福华街。

　　恐慌和绝望，在发酵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几辆印着蓝色天穹LoGo的工程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街口。

　　车上下来一群人。

　　他们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统一的，深蓝色的工作服。每个人都戴着安全帽和工具腰带，表情严肃，步履匆匆。他们不像古惑仔，更像是从科幻电影里走出来的，危机处理小组。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到那群束手无策的居民面前。

　　“各位街坊，不要慌。”他的声音，通过一个便携扩音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们是天穹安保旗下的‘社区应急响应部’。我们刚刚监测到本区域的电网出现异常波动，可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他点开平板，上面是这栋楼的电路图，红色的警报标志，正在疯狂闪烁。

　　“根据我们的初步评估，贵大厦的电力系统，已经严重老化。如果强行恢复供电，极有可能引发火灾。”

　　一个阿婆哭着喊：“那怎么办啊！我儿子有哮喘，不能没有冷气啊！”

　　年轻人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焦急的脸。

　　“请大家放心。”他的语气，冷静而专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们已经带来了备用发电机，可以暂时解决大家的紧急用电需求。同时，我们的工程团队，会立刻对整栋大楼的线路，进行免费的、全面的安全检查，并提供一份详细的‘风险评估报告’。”

　　人群中，一片哗然。

　　免费？

　　在这个连多要一包纸巾都要加钱的港岛，居然有这种好事？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一个中年男人警惕地问。

　　年轻人笑了笑，那笑容，标准，客气，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因为，天穹集团的企业愿景，就是‘让价值回归安全’。在安全面前，每一个人的价值，都是平等的。”

　　他身后，几个工程师已经用液压钳，剪开了那个U型锁。他们拉开电箱的门，露出了里面如同被火烧过的，一片狼藉的线路。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居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怕，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疑虑。

　　年轻人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时机到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当然，免费检查之后，如果大家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对大厦进行整体的安防系统升级，我们也可以提供，全港性价比最高的，一站式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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