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问心试炼·茶盏论道

　　巳时正的钟声在陨星山脊回荡时，山门前已聚集了超过五千名前来拜师的修士。

　　这些修士来自紫霆仙域及周边数十个仙域，修为不等，年龄、背景、种族各异。有人族修士衣袂飘飘，有妖族化形者气息凶悍，有灵族生灵周身缠绕元素光华，甚至还有几个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的幽冥族修士，站在人群边缘默然不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山门前方那座刚刚升起的白玉高台上。

　　台高九丈，呈八角形，每个角上都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晶石——正是升级后的问心试炼大阵核心。

　　林芷韵立于台前，声音清越传遍山野：

　　“无极仙宗开山大典，问心试炼第一关——登天梯。”

　　她袖袍一挥，白玉高台表面浮现出三千级虚幻的台阶，每一级台阶都泛着淡淡的九色光泽，从山门一直延伸到高台顶端。

　　“此梯不考修为，不测灵根，不问出身。”

　　“只问本心。”

　　“能登顶者，入第二关。”

　　“登不上去者——”

　　林芷韵顿了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音落下，五千修士中当即有数百人腾空而起，想要直接飞上高台。

　　然而他们的身形刚离地三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回地面！仿佛整个山门区域都被施加了禁空法则！

　　“规矩就是规矩。”林芷韵神色平淡，“想入我宗门，就要按我宗的规矩来。”

　　那些试图取巧的修士脸色讪讪，只能老老实实走向天梯。

　　第一个踏上台阶的，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修为只有真仙中期。他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

　　台阶亮起淡淡的青光，少年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恢复平静，又踏出第二步。

　　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

　　他的速度不快，但很稳。每一步踏出，台阶都会亮起不同的光华，映照出他脸上变幻的表情——有时欢喜，有时痛苦，有时茫然，有时坚定。

　　这是问心天梯的本质：每一步台阶，都会引动攀登者内心的一种情绪或执念。你必须有足够坚定的道心，才能不被这些情绪左右，稳步向上。

　　少年登到第一百级时，已经满头大汗，脚步开始发颤。

　　但他咬紧牙关，继续向上。

　　山门外，无数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有人摇头：“真仙期，道心能有多坚？能走三百级就不错了。”

　　有人点头：“此子眼神清明，虽修为不高，但心性尚可。”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然一路登到了第五百级！

　　此时他已浑身湿透，每踏出一步都要喘息良久，眼神却越来越亮。

　　六百级、七百级、八百级……

　　当他踏上千级台阶时，整个山门区域突然安静了。

　　千级是个坎。问心天梯的前一千级，考验的是“凡心”——贪嗔痴慢疑，喜怒哀惧爱。能过千级者，说明已基本斩断红尘执念，道心初成。

　　少年在第一千级台阶上停了一炷香时间，脸上表情剧烈变幻，仿佛在经历一场生死挣扎。

　　最终，他睁开眼，眼中多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清明。

　　然后，继续向上。

　　一千五百级、两千级、两千五百级……

　　当他踏足第三千级，站在高台顶端时，全场寂静。

　　三千级天梯，全程走完。

　　用时——两个时辰。

　　少年站在高台上，对着山门方向深深一躬，然后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他的身上，隐隐有淡金色的道韵流转——那是问心天梯对登顶者的馈赠，可洗涤神魂，稳固道基。

　　“好！”观礼席中，有人忍不住喝彩。

　　紧接着，更多的修士开始攀登。

　　有人止步三百级，痛哭流涕，瘫坐在地。

　　有人走到八百级，突然狂笑不止，道心崩乱，被阵法自动送出山门。

　　有人登至一千五百级，心魔爆发，当场吐血昏迷。

　　五千修士，最终登顶者，不足三百。

　　但这三百人，无一不是心志坚定、道心通透之辈。

　　林芷韵看着高台上那三百个或年轻或沧桑的身影，微微点头。

　　这第一关，筛掉了九成以上的人。

　　“第二关。”她再次开口，“幻心镜。”

　　白玉高台中央，升起一面三丈高的青铜古镜。镜面模糊不清，仿佛蒙着一层水雾。

　　“入镜者，需经历三重幻境考验。”

　　“第一重，见自我。”

　　“第二重，见众生。”

　　“第三重，见天地。”

　　“三重皆过者——”

　　林芷韵声音清冷：

　　“可入我宗门。”

　　三百登顶者中，有人犹豫，有人决然。

　　第一个走向古镜的，正是那个最先登顶的少年。

　　他伸手触碰镜面，身形如水滴入湖，悄然消失在镜中。

　　镜面上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第一幅：少年幼时，家境贫寒，父母为供他修仙卖血卖髓，最终双双病逝。他看着父母的坟茔，跪了三天三夜。

　　第二幅：少年入门后，因资质平庸受尽欺辱，同门抢他资源，师长对他无视。他在雨夜中挥剑三千次，咬牙坚持。

　　第三幅：少年偶得机缘，修为突飞猛进，当年欺辱他的人反过来巴结讨好。他一一谢绝，只身远走，继续苦修。

　　这是“见自我”——直面过往，明悟本心。

　　画面流转。

　　第四幅：少年游历人间，见百姓疾苦，妖魔横行。他拔剑斩妖，散财济贫，却发现自己能救一人、救百人，却救不了天下人。

　　第五幅：少年结识挚友，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挚友却为救他而死，临终前笑说“来世再饮”。

　　第六幅：少年遇见心仪之人，两情相悦，却因道途不同，最终相忘于江湖。

　　这是“见众生”——体悟悲欢，理解离合。

　　画面再转。

　　第七幅：少年修为有成，仰望星空，方知自身渺小如尘埃。宇宙浩瀚，纪元更迭，纵是仙帝，亦难逃轮回。

　　第八幅：少年坐观沧海桑田，看王朝兴衰，文明起落。他渐渐明白，个体之力终有尽时，唯有大道永恒。

　　第九幅：少年于枯树下悟道百年，醒来时，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片澄澈的清明。他对着天地一拜，转身离去。

　　这是“见天地”——超脱自我，感悟大道。

　　九幅画面流转完毕，少年从镜中走出。

　　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多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和。

　　“叫什么名字？”林芷韵问。

　　少年躬身：“晚辈凌尘。”

　　“可愿入我宗门？”

　　凌尘深吸一口气，撩衣跪地：“弟子凌尘，愿入无极仙宗，求道求真，生死无悔！”

　　林芷韵颔首：“准。”

　　凌尘起身，站到高台一侧，成为今日第一个通过全部考核的弟子。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修士走入幻心镜……

　　有人止步第一重，在自我执念中沉沦。

　　有人困于第二重，被众生悲欢迷了眼。

　　有人倒在第三重，无法接受自身渺小，道心崩溃。

　　三百登顶者，最终通过幻心镜者，九十七人。

　　加上凌尘，共九十八人。

　　林芷韵看着这九十八张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心中欣慰。

　　这些，便是无极仙宗未来的基石。

　　“第三关。”她声音稍稍柔和了些，“也是最后一关。”

　　山门之上，风无极不知何时已坐在一张茶案前。

　　案上摆着一壶茶，九十八只茶盏。

　　茶是普通的山茶，水是寻常的灵泉。

　　“来。”风无极端起茶壶，“一人一杯茶。”

　　“喝完了，告诉我——”

　　他抬眼看向高台上的九十八人：

　　“茶是什么味道。”

　　九十八人面面相觑。

　　茶是什么味道？

　　这算什么问题？

　　但没人敢质疑。众人依次走下高台，来到茶案前，各自端起一杯茶。

　　有人一饮而尽，有人细细品味，有人闭目感受。

　　茶喝完，风无极问第一个修士：“什么味道？”

　　那修士犹豫片刻：“回老祖，茶有清香，微苦，回甘。”

　　风无极点点头，没说话。

　　第二个修士：“茶中有道韵流转，饮之可宁心静气。”

　　第三个修士：“此茶平凡，却有不平凡之意。”

　　第四个、第五个……

　　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说得玄之又玄，有人说得朴实无华。

　　轮到凌尘时，他端着空茶盏，沉默了三息，然后开口：

　　“茶就是茶。”

　　“喝了，解渴。”

　　“没了。”

　　风无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可入内门。”

　　凌尘躬身退下。

　　九十八人全部答完，风无极只点了十八人的名字：“你们十八个，入内门。其余八十人，入外门。”

　　有人不服：“老祖，为何他一句‘茶就是茶’就能入内门，而我等感悟良多却只能入外门？”

　　风无极看向那人，语气平淡：

　　“茶就是茶。”

　　“修行就是修行。”

　　“你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说明你心思太杂，道心不纯。”

　　“入外门磨砺三年，若还能问出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

　　“我便亲自教你，什么叫‘茶就是茶’。”

　　那人脸色涨红，却不敢再言。

　　至此，问心试炼结束。

　　九十八名新弟子，十八内门，八十外门。

　　这个结果，让许多观礼的古老存在暗自点头。

　　无极仙宗收徒，确实有独到之处——不重资质，不看出身，只问本心。这等气度，已隐隐有上古大教之风。

　　然而，就在林芷韵准备宣布试炼结束、进入下一个环节时——

　　午时末的钟声，响了。

　　山门外，虚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一道身影，缓缓踏出。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许岁的男子，身穿朴素灰袍，面容平凡，气息内敛。他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腰间挂着一枚青铜铃铛。

　　他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走出来，却让整个山门区域的气氛，骤然凝固！

　　观礼席中，那些古老势力的代表齐齐站起！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猎天计划老乞丐，也睁开了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文道圣院……”有人低声惊呼，“院主亲临？！”

　　灰袍男子走到山门前，对着茶案后的风无极微微拱手：

　　“文道圣院，李悠然。”

　　“听闻无极仙宗开山大典，特来——”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传遍全场：

　　“论道。”

　　全场哗然！

　　文道圣院，那是一个比四方仙域所有势力加起来还要古老、还要神秘的存在！传说其传承可追溯到第二纪元初期，院中藏书亿万卷，记载着诸天万界几乎所有的知识与智慧！

　　而李悠然，更是文道圣院这一代的院主，活了三百万年的老怪物！

　　他竟然亲自来“论道”？

　　这哪里是论道，这分明是——踢馆！

　　风无极放下茶盏，看向李悠然，神色依旧平淡：

　　“文道圣院，本座听说过。”

　　“你想论什么道？”

　　李悠然微微一笑，翻开手中竹简：

　　“论三道。”

　　“第一道，论‘修行根本’。”

　　“第二道，论‘天地至理’。”

　　“第三道——”

　　他合上竹简，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论‘超脱之法’。”

　　山门前，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午时末的最后一劫——

　　文道圣院院主，亲自下场论道！

　　这场论道的结果，将直接决定无极仙宗未来在仙界的地位！

　　是龙是虫，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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