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九日归元，只手定潮

　　血色倒计时悬于道心的第三日。

　　无极仙宗，山门外的云海之上，三千余道身影凌空而立。以文道圣院李悠然、紫霄雷殿雷煌仙王为首，仙界各方势力精锐尽聚于此，仙帝近半百，仙王过千，金仙如云。

　　如此阵仗，足以颠覆仙界格局。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重地望向北方天际——那里，归墟海眼方向的苍穹深处，正缓缓漫开一片不祥的暗金色涟漪，如同宣纸上不断晕开的墨迹，所过之处，星辰隐没，法则哀鸣。

　　归元之序，已启。

　　“林宗主，”李悠然沉声道，“按风前辈所言，九日后子时三刻，归元之潮便将淹没此界。我等既已立誓同行，此刻是否该即刻前往归墟海眼，早作布置？”

　　林芷韵立于众人之前，玄色宗主袍在罡风中纹丝不动。她尚未开口，身后主峰方向，一道平淡的声音已随风传来：

　　“不必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风无极不知何时已立于主殿之巅。他依旧是一袭简素白衣，负手望着北方天际那片暗金涟漪，神色淡然如观云卷云舒。

　　“前辈？”雷煌仙王不解，“那归墟海眼不是……”

　　“是节点，亦是牢笼。”风无极打断他，“归元之序既已启动，观测者的目光便已锁定那里。此时前往，不过是将自己送入瓮中。”

　　他抬手，对着北方虚空轻轻一拂。

　　这一拂，无仙光，无道韵，甚至没有引动半分天地灵气。

　　然而——

　　千里之外，那片正在缓缓扩散的暗金色涟漪，骤然凝固！

　　如同画卷被无形之手按住，涟漪的扩散停滞在虚空之中，边缘处甚至开始微微回缩，仿佛遭遇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排斥之力。

　　“这……！”李悠然瞳孔骤缩。

　　他身为仙帝巅峰，更能清晰感知到那一拂之中蕴含的、完全超越此界认知层面的“理”。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否定”——否定涟漪扩散的合理性，否定归元之序的必然性。

　　风无极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九日时间，够了。”他转身，看向下方三千修士，“归元之潮不会真正降临，因为我不允。”

　　话音平静，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道心深处。

　　不允？

　　那笼罩诸天、让仙帝都感到绝望的归元之序，那观测者启动的灭世程序……只因他一句“不允”，便会停下？

　　“前辈的意思是……”林芷韵亦难掩震撼。

　　“意思很简单。”风无极走下殿顶，踏空而行，来到众人面前，“观测者欲行归元，我便让这归元，归不到它想归之处。”

　　他目光扫过众人：“这九日，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宗门照常运转，修行照常进行，仙界一切事务，照旧。”

　　“可是前辈，那归元之序……”一位仙帝忍不住开口。

　　“那是我的事。”风无极语气淡然，“你们要做的，是在九日之后，迎接一个不再有枷锁、不再有既定轨迹、真正属于你们自己的……新时代。”

　　他顿了顿，看向林芷韵：“芷韵，你随我来。”

　　说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在千里之外。

　　林芷韵毫不犹豫，御空跟上。

　　留下三千修士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

　　陨星山脊以北三万里，一处无名荒谷。

　　风无极落于谷中一片青石之上，林芷韵紧随其后落下。

　　“老祖，”林芷韵恭敬道，“您带弟子来此，是有什么吩咐？”

　　风无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指向苍穹深处。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林芷韵瞳孔微微一缩——只见那暗金色的涟漪虽被定住，但其源头深处，隐约可见一只冰冷、漠然、庞大到难以形容的“眼睛”虚影，正缓缓转动，目光穿透层层虚空，死死锁定着……风无极。

　　“那是观测者之眼的本体投影。”风无极语气平淡，“我定了归元之潮，它便亲自来看我了。”

　　林芷韵心头一紧：“老祖，您……”

　　“无妨。”风无极摆摆手，“它看它的，我做我的。”

　　他转身，看向林芷韵：“芷韵，你可知我为何留在此界，而不是直接去往那所谓的‘上界’？”

　　林芷韵沉思片刻：“老祖是为此界众生？”

　　“是，也不是。”风无极望向远方宗门方向，“归墟之主当年冲击上界，带走了麾下最精锐的力量，结果此界失去庇护，三个纪元沦为囚笼。我若也一走了之，此界终将重蹈覆辙。”

　　他顿了顿：“所以，我要在离去前，为此界……立一道屏障。”

　　“屏障？”

　　风无极抬手，掌心浮现九点微光——正是那九大本源物质。只是此刻，这九大本源已不再是分散的光点，而是融成了一个浑圆如鸡子、内蕴无穷生灭的道韵光团。

　　“归墟之主留此九源，本意是让后人炼化，冲击上界。”风无极轻声道，“但我另有用处。”

　　他托起光团，缓缓按向脚下荒谷大地。

　　光团触及地面的刹那，整片荒谷骤然亮起！无尽道纹如活物般从大地深处涌出，与光团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座覆盖方圆万里、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先天大阵！

　　阵成之时，天地共鸣。

　　仙界三千仙域，所有生灵心头都莫名一轻，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压抑感，悄然消散了一分。

　　“此阵名为‘归真守御’。”风无极收回手，大阵光华缓缓内敛，隐入大地深处，“它以九大本源为基，勾连此界根本法则。阵在，则此界法则不受上界干涉；阵在，则归元之序永无法真正降临；阵在……此界众生，方有真正自在修行的可能。”

　　林芷韵感受着大阵中蕴含的、远超她理解范畴的玄奥道韵，声音微颤：“老祖，此阵……能护此界多久？”

　　“多久？”风无极笑了笑，“等我从上面回来，它便护多久。”

　　他转身，看向林芷韵：“芷韵，九日之后，待我解决观测者之事，会暂离此界，前往上界一行。此界诸事，便交给你了。”

　　林芷韵肃然躬身：“弟子必不负老祖所托！”

　　“不必如此凝重。”风无极抬手虚扶，“我去上界，非为征战，只是有些疑惑，需亲自去看一看。待我了结诸事，自会归来。”

　　他望向苍穹深处那只冰冷的巨眼，语气依旧平淡：

　　“至于这观测者……”

　　“既然它这么喜欢看。”

　　“那我便让它……看个够。”

　　话音落下，风无极一步踏出，身形已直上九霄，朝着那只巨眼虚影的方向，从容而去。

　　林芷韵立于荒谷之中，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久久未动。

　　她知道，老祖这一去，或许将直面那操纵纪元轮回的幕后存在。

　　她也知道，老祖说“无妨”，那便一定……无妨。

　　因为他是风无极。

　　是闭关万年醒来，便能让宗门起死回生的老祖。

　　是轻描淡写镇压仙帝，一字喝退审判长的存在。

　　是斩断枷锁，为此界开新天的人。

　　而现在，他要为这方天地，撑起一片再无阴霾的苍穹。

　　林芷韵缓缓握紧双手，眼中再无迷茫，唯有坚定。

　　“老祖，弟子等您……归来。”

　　云海之上，白衣已近天穹尽头。

　　那只冰冷的巨眼，缓缓睁开。

　　九日之期，第一日。

　　倒计时，仍在继续。

　　但这一次，执棋之人，已然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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