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飞升殿现世

　　金光大道自归墟漩涡深处铺展而出，横贯静止的混沌黑潮，直抵飞升殿正门。

　　整片黑风山脉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那些在潮汐中挣扎哀嚎的山脉古兽，此刻都匍匐在地，兽瞳中倒映着那座神圣又诡异的宫殿。

　　星残浑身颤抖，灰袍上浮现出亿万星辰虚影——那是他三百七十万载苦修凝聚的“周天星图”在自行显化，不受控制地朝飞升殿方向朝拜。

　　“祖师手札记载……飞升殿是连接诸天万界的‘接引古殿’，亦是‘囚天枷锁’。”老者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它本应早已在三个纪元前就彻底崩毁，为何……会在此刻重现？”

　　宇文灼死死盯着那条金光大道，忽然开口:“殿门……在开启。”

　　吱嘎——

　　古老沉重的声响，自漩涡深处传来。

　　飞升殿那两扇高达千丈的青铜巨门，正缓缓向内打开。门缝中透出的不是金光，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那片星空不是鸿蒙界的星空，星象排列陌生得令人心悸，星辰的颜色也诡异得无法形容——有的是纯黑却发着光，有的是透明却能看到内部燃烧的火焰。

　　“诸天投影。”风无极平静道。

　　林芷韵握紧剑柄:“老祖，这殿中……”

　　“有故人的气息。”风无极目光穿过开启的殿门，落在星空深处，“很淡，但确实存在。”

　　系统在风无极脑中低语:【宿主，殿内时空法则紊乱得离谱。那片星空不是幻象，是某个下界宇宙被生生截取封印在此的真实投影。而且……那宇宙的时间流速，比鸿蒙界慢了三百万倍。】

　　三百万倍。

　　这意味着，鸿蒙界过去一天，那片星空中的宇宙可能才度过一瞬。

　　星残忽然一步踏出，竟是要走上金光大道。

　　“守墓人前辈！”宇文拓急声劝阻，“祖师手札有训，飞升殿现世时，非‘引路之人’不得入内，否则……”

　　“否则神魂将被永锢于万界夹缝。”星残接话，枯瘦的脸上却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但祖师也说了——当飞升殿开启，便是‘渡厄大计’真正的开始。老朽镇守三百七十万载，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转向风无极，深深一揖:“道友既得九枚碑文认可，必是祖师预言中的引路之人。敢问道友……可愿入殿一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风无极身上。

　　风无极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那座缓缓开启的飞升殿，看着殿内那片陌生星空，看着星空深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道韵。

　　那气息，他在下界时曾感应过。

　　在归墟海眼深处，在他斩断那些“线”的瞬间，有某个存在曾隔着无尽维度，朝这个方向投来过一瞥。

　　虽然只是一瞥，但风无极记住了。

　　因为那一瞥中……带着杀意。

　　“老祖。”林芷韵低声道，“弟子愿随您同往。”

　　风无极看了她一眼。

　　这个在修真界时还是筑基期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化界境巅峰，剑意初成，道心稳固。她跟随自己从最底层的修真界一路走到鸿蒙界，经历生死，初心未改。

　　“殿内时空错乱，你修为不足。”风无极淡淡道，“在外等候。”

　　“是……”

　　风无极没有再多说，一步踏出祭坛。

　　这一步踏出，整条金光大道骤然明亮了十倍。大道两侧浮现出无数虚幻的身影——有道袍飘飘的仙人，有身披袈裟的佛陀，有妖气冲天的古妖，有魔焰滔天的真魔……那些身影皆保持着飞升时的姿态，脸上或狂喜、或悲悯、或恐惧、或茫然。

　　他们都是曾经走过这条大道的飞升者。

　　或者说……是他们的残影。

　　风无极目不斜视，青衫拂动间已行至大道中段。那些残影在他经过时纷纷避让，仿佛不敢靠近。

　　系统忽然开口:【宿主，这些残影的修为……最高不过相当于鸿蒙界的涅盘境。看来飞升殿接引的“仙界”，在鸿蒙界眼中只是下界中的下界。】

　　“本就如此。”风无极神念回应，“鸿蒙界是诸天顶点，下方的仙界、修真界，不过是无数层叠的沙盘。”

　　【但那殿内的星空投影……】系统顿了顿，【那个宇宙的等级，似乎比宿主之前所在的下界要高。至少，里面有能触及“斩线”门槛的存在。】

　　风无极已行至殿门前。

　　青铜巨门此刻已完全敞开，门内那片陌生星空的细节更加清晰。能看到星系旋转，能看到恒星生灭，甚至能看到……某颗蔚蓝星辰上，有蝼蚁般渺小的生灵，正在仰望星空，试图理解宇宙的真相。

　　那蔚蓝星辰，让风无极莫名想起了下界的某个角落。

　　他抬脚，迈过门槛。

　　嗡——

　　殿内时空骤然扭曲。

　　风无极的身影在众人视线中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已站在了一片浩瀚星海的正中央。脚下是真实的星空，头顶也是真实的星空，前后左右……皆是星空。

　　这不是幻境。

　　这是被某种无上伟力，生生截取并封印在此的一角真实宇宙。

　　“汝是何人？”

　　一道冰冷、古老、毫无情感的声音，在星海中响起。那声音并非来自某处，而是整片星海在同时发声。

　　风无极抬眼望去。

　　星海深处，缓缓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虚影。虚影似人非人，周身流淌着星辰长河，双眼如同两颗燃烧了亿万载的古星。

　　“飞升殿之灵？”风无极平静问道。

　　“吾乃‘接引古殿’最后一任殿主留下的‘看守烙印’。”虚影的声音回荡在整片星海，“此殿已沉寂三个纪元，按约定，不该再开启。汝强行入内，触犯禁忌。”

　　它眼中两颗古星骤然炽烈:“报上名号，说明来意。否则……镇杀。”

　　话音落，整片星海骤然变色。

　　亿万星辰同时熄灭，又在下一瞬重新点亮——但这一次，每一颗星辰都变成了暗金色。星辰之间亮起无数法则锁链，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宇宙的封印大网。

　　大网中央，对准风无极的位置，一根锁链缓缓垂落。

　　锁链末端，凝聚出一滴……漆黑的液体。

　　那液体散发出的气息，让殿外观望的星残浑身剧震，失声道:“归墟真髓？！传说中一滴可腐蚀大千世界的至毒之物！”

　　风无极看着那滴黑色液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向那滴归墟真髓。

　　“你们所谓的‘接引’，就是用这东西……污染下界宇宙的核心法则，让其逐渐枯竭、崩灭，最终化作‘世界残骸’，供你们提取‘本源物质’？”

　　虚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汝怎会知晓……”

　　“因为我见过被彻底污染的下界。”风无极指尖已触及那滴真髓。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撞的轰鸣。

　　那滴连大千界主都忌惮三分的归墟真髓，在触及风无极指尖的刹那，如朝露遇阳，无声蒸发。蒸发时，隐约有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哀嚎，自液体深处传出——那不是生灵的哀嚎，是某个宇宙在彻底死亡时，留下的最后回响。

　　虚影周身的星辰长河疯狂奔涌。

　　“禁制失效……启动最终诛杀令……呼唤……”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风无极已出现在它面前，右手按在了虚影的核心处。

　　“让我看看，这殿中到底藏着什么。”

　　神念如洪流，轰入虚影深处。

　　虚影体内的法则锁链瞬间全部亮起，又在下一瞬……寸寸崩碎。

　　崩碎的光影中，无数画面在风无极眼前闪过:

　　——亿万星辰组成的超级大阵，笼罩着数不清的下界宇宙。

　　——阵眼处，九尊气息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存在，正在联手炼制某件东西。

　　——那东西的轮廓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它似乎在吸收那些崩灭宇宙的“死亡哀嚎”。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

　　那双眼睛冷漠、高高在上，瞳孔深处倒映着诸天万界生灭的景象。眼睛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窥探，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

　　咔嚓。

　　虚影彻底崩碎，化作漫天星光。

　　星光消散前，风无极听到了虚影最后的声音，那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某种……悲悯？

　　“原来……接引者亦是囚徒……”

　　星光散尽。

　　星海重新恢复平静。

　　风无极站在原地，闭目三息，消化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

　　系统轻声开口:【宿主，那双眼睛的主人……气息强得离谱。虽然无法准确判断，但绝对在界主境之上，至少是……】

　　它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风无极睁开眼:“至少是触及道主境门槛的存在。”

　　【而且他在炼的那件东西……】系统顿了顿，【似乎需要以无数宇宙的死亡为养料。】

　　风无极没有接话。

　　他转身，看向星海深处。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与飞升殿青铜巨门样式相同，但小了很多的……木门。

　　木门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一行字:

　　星穹留字于此，待后来者观之。

　　风无极走向那扇门。

　　在他身后，整片星海开始缓缓消散。那些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如同被吹灭的烛火。当最后一颗星辰熄灭时，这片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宇宙投影……彻底化作了虚无。

　　木门无风自开。

　　门内，是一间简陋的石室。

　　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卷竹简。

　　竹简旁，有一盏油灯。灯芯燃烧着微弱的星火，那火光……已经燃烧了至少三百万年。

　　风无极走到桌前，看向竹简。

　　竹简第一行，以苍劲古字写道:

　　致后来者:

　　当你看到这些字时，说明老夫已经死了。不是老死，是被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隔着无尽距离，一指抹杀。

　　但老夫在死前，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飞升殿不是接引之路的起点。

　　它是……囚笼的入口。

　　我们所有人，从踏入鸿蒙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笼中了。

　　想要破笼，只有一个办法:

　　找到‘那个人’。

　　那个能让所有收割者恐惧的人。

　　那个……曾经一剑斩断过‘诸天收割网’的人。

　　老夫穷尽一生，只找到一条线索——

　　那个人在下界的最后一战中，留下了一枚‘道种’。

　　道种如今，应该就在……

　　竹简到这里，断了。

　　后面的部分，被人为地撕毁了。

　　风无极拿起竹简，看向断裂处。

　　断裂的痕迹很新，最多不超过……三百年。

　　而在竹简背面，用极淡的墨迹，补了一行小字:

　　道种在‘葬星海’最深处，与老夫尸骨同葬。

　　但小心——

　　那里有‘守墓人’看守。

　　而守墓人……已经不再是自己人了。

　　风无极放下竹简。

　　石室中，油灯的星火，在这一刻……熄灭了。

　　整间石室开始崩塌。

　　风无极转身，一步踏出石室。

　　再出现时，他已回到了飞升殿的青铜巨门前。

　　殿外，金光大道依旧，混沌潮汐依旧静止，所有人都保持着三刻前的姿态，仿佛时间只过去了一瞬。

　　只有林芷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剑鞘上的霜纹正疯狂流转。

　　风无极走出殿门。

　　在他踏出殿门的刹那——

　　整座飞升殿，连同那条金光大道，开始缓缓下沉，重新没入归墟漩涡深处。

　　星残急声问道:“道友，殿中……”

　　“星穹死了。”风无极平静道，“被某个存在隔着无尽距离击杀。他留下的线索指向葬星海，但他说……守墓人已不可信。”

　　星残浑身一僵。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就在这一刻——

　　他腰间那块镇守了三百七十万载的“守墓令”，忽然裂开了一道缝。

　　裂缝中，渗出一滴……漆黑的液体。

　　与殿中那滴归墟真髓，一模一样。

　　星残低头看着那滴液体，枯瘦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原来……老夫早就被污染了……”

　　他抬头，看向风无极，眼中最后的星光彻底熄灭。

　　“道友，快走。”

　　“葬星海……是个陷阱。”

　　话音落，老者的身体，开始寸寸化为飞灰。

　　灰烬飘散时，隐约能听到一声叹息，回荡在静止的潮汐中:

　　“祖师……弟子无能……守不住了……”

　　星残，星神殿第七代守墓人，镇守葬星海三百七十万载——

　　于此，身陨道消。

　　飞升殿彻底沉入漩涡。

　　混沌潮汐，重新开始流动。

　　而风无极站在原地，看着星残消散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冷意。

　　系统轻声问:【宿主，接下来？】

　　“去葬星海。”

　　风无极转身，青衫在重新涌来的黑潮中猎猎作响。

　　“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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