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闲庭信步永寂渊

　　混沌源地永寂渊的边界，是一片永恒的混沌乱流。

　　寻常修士到此，需以大道法则护体，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被时空乱流撕碎。但对风无极而言，这就跟出门散步差不多。

　　他一步踏出无极道宗，下一步，已站在了那片翻滚的混沌前。

　　“环境不怎么样。”他评价了一句，就像在说邻居家花园没打理好。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没有护体灵光，没有神通护身，混乱的时空乱流撞在他身上，连衣角都没掀动一下，便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他走得闲庭信步，偶尔还停下看看周围的“风景”——虽然除了翻滚的混沌气，也没什么可看的。

　　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幽光。

　　三点幽光，呈三角排列，在混沌深处若隐若现。

　　“找到了。”风无极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

　　深渊深处，祭坛上。

　　三位道主同时睁开了眼睛。

　　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攻击——恰恰相反，是他们布在永寂渊外围的三千六百重警戒禁制，一道接一道地“失效”了。

　　不是被破坏，也不是被破解，而是像积雪遇暖阳般，自然地消融了。

　　“有人来了。”寂灭道主声音冰冷。

　　“能无声无息走过永寂乱流……”轮回道主瞳孔微缩，“是风无极。”

　　造化道主没有开口，只是双手结印，祭坛中央的青铜罗盘骤然加速旋转！盘面喷涌出的黑气暴涨三倍，如三条黑龙般冲向鸿蒙界四极方向。

　　他们要抢在风无极到来前，彻底催动这件禁器。

　　但——

　　“几位忙着呢？”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祭坛边响起。

　　三位道主猛地转头。

　　风无极不知何时已站在祭坛边缘，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面疯狂旋转的青铜罗盘。他站的位置离祭坛核心不过三丈，却仿佛与这片空间格格不入——永寂渊的混乱法则在他周身三尺外就自然平复，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宁静区”。

　　“这东西转得挺快。”风无极点评道，“看着像件老古董，保养得倒不错。”

　　三位道主浑身绷紧。

　　寂灭道主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风无极，你来此作甚？”

　　“串个门。”风无极很自然地走到祭坛边，找了块平整的黑石坐下，“听说你们在这儿摆弄大玩意儿，过来看看热闹。”

　　他说着，还真的从袖中掏出个小茶壶，又变出个茶杯，慢悠悠地倒起茶来。

　　轮回道主咬牙：“你可知我们此举，乃是奉——”

　　“知道。”风无极打断他，抿了口茶，“不就是你们背后那位神秘存在，让你们献祭鸿蒙界，好把我这个‘异数’解决了么。”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三位道主瞳孔骤缩。

　　他们从未对外透露过计划细节，风无极怎么会……

　　“别紧张，猜的。”风无极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那面罗盘，“这玩意儿在抽取四极本源，外面黑雨漫天，天地法则紊乱——稍微推演一下就知道，这是在断鸿蒙根基。而断鸿蒙根基的唯一目的，就是献祭。”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献祭给谁，为什么要献祭……那就更简单了。你们三个道主级存在，总不会无缘无故自毁家门。能让你们这么干的，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背后有人逼着。”

　　风无极笑了笑：“我看你们挺清醒的，所以只能是后者。”

　　祭坛上一片死寂。

　　三位道主死死盯着风无极，周身黑气剧烈翻涌。

　　“既然知道，你就不怕？”造化道主沉声道，“此乃归墟禁器，一旦完全启动，鸿蒙崩解，你纵有通天修为——”

　　“怕啊。”风无极打断他，很认真地说，“所以我来了。”

　　他抬手，隔空对着那面疯狂旋转的青铜罗盘，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

　　罗盘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转轮，转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下来。盘面喷涌出的三条黑龙黑气，迅速缩水，最后变成三条细弱的小蛇，蔫蔫地爬回盘心。

　　三位道主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黑血！

　　罗盘与他们的道基相连，此刻被强行减速，反噬之力直接冲击本源。

　　“你——”寂灭道主目眦欲裂。

　　“别激动。”风无极又给自己续了杯茶，“我就是觉得转太快对这东西不好。你们看，这罗盘边缘都裂了，再这么转下去，没等献祭完成，它自己先散架了。”

　　他伸手指了指罗盘边缘一处细微的裂纹。

　　三位道主顺着看去，脸色更加难看。

　　那处裂纹，是他们燃烧道基强行加速时留下的暗伤——按理说，这种程度的损伤，除非亲手炼制罗盘的存在，否则绝不可能一眼看穿。

　　可风无极……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裂？”轮回道主声音发颤。

　　“看出来的啊。”风无极理所当然道，“这东西运转时，道韵流转有滞涩，就像老旧的齿轮卡了沙子。顺着滞涩点找，自然就能找到裂纹。”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茶凉了该续水”。

　　三位道主却听得浑身冰凉。

　　一眼看穿归墟禁器的运转滞涩，顺着道韵找到暗伤——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

　　“行了，闲聊到此为止。”风无极起身，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继续玩这个献祭游戏。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罗盘现在转得这么慢，想完全启动至少还得三十天。三十天后鸿蒙界崩不崩我不知道，但你们的道基……估计已经烧完了。”

　　又竖起第二根。

　　“第二，停下来，老老实实当你们的守门人。等我家丫头出关，让她来处理这事儿。至于你们背后那位……”

　　风无极顿了顿，忽然笑了。

　　“你们就跟他说，茶泡好了，等他自己来喝。”

　　话音落下，他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混沌乱流中。

　　仿佛真的只是来串个门，喝杯茶，看看热闹。

　　祭坛上，三位道主呆立良久。

　　青铜罗盘还在缓慢旋转，但喷涌的黑气已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永寂渊深处的黑暗依旧，但那种“灭世大计正在推进”的压抑感，却莫名消散了大半。

　　良久，寂灭道主缓缓开口：

　　“……停么？”

　　轮回道主沉默。

　　造化道主看着罗盘边缘那道裂纹，忽然惨笑一声：“我们……还有得选么？”

　　祭坛中央，青铜罗盘的转速，又慢了一分。

　　---

　　无极道宗，偏殿。

　　风无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藤椅旁，仿佛从未离开过。

　　桌上的茶还温着。

　　他坐下，续水，继续看书。

　　识海里，系统幽幽出声：

　　【这就完了？您老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去说两句闲话？】

　　“不然呢。”风无极翻了一页书，“还真跟他们动手啊？三个道基都快烧干的老头子，打赢了也不光彩。”

　　【可那罗盘……】

　　“那玩意儿叫‘葬界罗盘’？”风无极随口问。

　　【您不知道名字？那您怎么看出它有裂的？】

　　“看出来的啊。”风无极语气理所当然，“道韵流转有滞涩，顺着滞涩找，自然就能找到暗伤。这很难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

　　【……对您老来说，可能确实不难。】

　　“本来就不难。”风无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着吧，最迟明日，就该有人坐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紫微真人去而复返，这次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老祖，刚收到传讯——永寂渊方向的黑气波动，忽然减弱了七成！东极天柱的灰翳也在消散！”

　　“哦。”风无极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紫微真人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老祖，这是……永寂渊那边收手了？”

　　“也许吧。”风无极头也不抬，“累了，歇会儿。”

　　紫微真人：“……”

　　他默默退下。

　　走到殿外，他抬头望天。

　　黑雨依旧滂沱，但不知为何，那雨幕深处，似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天光？

　　---

　　永寂渊祭坛。

　　三位道主相对而坐，谁也没说话。

　　青铜罗盘已彻底停止转动，盘心的黑气缩成一个小点，不再外溢。但他们的道基损伤已不可逆——三人燃烧了近四成本源，此刻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他的话……有几分真？”轮回道主忽然开口。

　　“至少关于罗盘裂纹那段，是真的。”造化道主缓缓道，“那道暗伤，连我们自己都是燃烧道基时才察觉的。他却能一眼看穿……”

　　寂灭道主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低估他了。”

　　“不是低估。”造化道主惨笑，“是根本就没看明白。他那份随意，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没把这场献祭当回事。”

　　三人再次沉默。

　　许久，寂灭道主缓缓起身：

　　“停了吧。”

　　“可那位存在那边……”轮回道主迟疑。

　　“那就让他自己来。”寂灭道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几个纪元了，这守门人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他抬手，一掌拍向祭坛中央的青铜罗盘。

　　不是催动，而是——封印！

　　罗盘剧烈震颤，盘面浮现出无数挣扎的禁纹，但在三位道主联手封印下，最终缓缓沉寂，化作一块普通的青铜圆盘，再无半点波动。

　　永寂渊深处，那三道连接四极的黑气，彻底断绝。

　　同一时刻，鸿蒙界各处。

　　东极天柱顶端的灰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南极火源重新燃起熊熊烈焰。西极金渊的剑鸣悲音戛然而止，锈蚀的剑身开始缓慢恢复光泽。北极水脉的逆流黑潮，也渐渐平复。

　　黑雨，变小了。

　　从滂沱如瀑，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虽然依旧漆黑，但那种“灭世”的压抑感，已荡然无存。

　　---

　　天机城，观星台。

　　星河道君猛然睁眼，指尖的推演符文骤然崩散，化作点点星光。

　　“停了……”他喃喃自语，“永寂渊那边……主动停了？”

　　身后众长老面面相觑。

　　“阁主，这是何意？”

　　“意思是——”星河道君望向无极道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人去了永寂渊，然后……事情解决了。”

　　---

　　无极道宗，客院。

　　青叶道尊等人也感应到了天地变化。

　　六位永恒境聚在院中，望着渐渐变小的黑雨，神色各异。

　　“永寂渊那边……”观星老人不确定地问。

　　“应该是前辈去了一趟。”青叶道尊点头，“而且，事情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碧澜仙子有些恍惚。

　　其他人忽然笑了：“对前辈而言，这世上大多数事，本来就很简单。”

　　众人沉默。

　　是啊，他们在这里忧心忡忡，前辈却只是去串了个门，喝了杯茶。

　　然后，灭世危机就解除了。

　　这差距……

　　“我突然有点同情永寂渊那三位了。”长青道人幽幽道。

　　“同情什么。”冥河尊者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渐渐稀疏的雨声，和远处偏殿里，某人翻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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