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里传音传了个寂寞？

　　头顶那片积雪滑落的声音，在死寂的柴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缺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缩得更紧，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的狸猫，死死贴在潮湿的墙角。

　　外面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透过门缝，在地上投射出晃动的人影。

　　“……这破符，怎么跟鞭炮似的？”

　　林缺捂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盯着手里仅剩半截、边缘焦黑的符纸，脸上写满了懊恼与无语。

　　千里传音，结果传了个惊天动地的寂寞，怕是把整个西六宫都给吵醒了。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好在巡夜的侍卫只是骂骂咧咧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认定是哪个小太监晚上偷藏了炮仗玩，又或者是野猫打翻了什么东西，并未真的破门而入搜查。

　　直到外面的动静彻底平息，林缺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审视手中那半张残符。

　　符纸的质地极为特殊，非纸非帛，带着一丝玉石般的温润。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翻过来，这才发现在符箓背面，竟用比蚊足还细的朱砂笔，写着一行蝇头小字。

　　“需以血为引，心念为媒，气走丹田，声出意随。切忌心浮气躁，否则灵力逆冲，声如雷震。”

　　“……”林缺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不就是产品使用说明书吗？

　　还他妈写在背面！

　　哪个缺德的设计师干的？！

　　他哭笑不得，但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

　　刚才他只顾着滴血，满心焦急地直接开口说话，根本没有调动体内的能量，更别提什么“心念为媒”，结果导致灵力失控，直接炸了。

　　幸好，符纸还剩一半。

　　他不敢再大意，深吸一口气，将《不动明王印》心法缓缓运转起来，一股平和稳固的能量在丹田汇聚。

　　随后，他再次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点在残符上。

　　这一次，他闭上双眼，脑海中全力观想着妹妹林婉儿的模样——十六岁的少女，扎着双丫髻，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像极了母亲，清澈明亮。

　　“婉儿，别怕，我是你哥林缺。如果你能听见，请回应我。”

　　他的声音并未发出，而是在心中默念。

　　那股盘踞在丹田的能量，顺着他的心念，如同一条温顺的小溪，缓缓注入了符纸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半截残符没有爆炸，而是缓缓亮起一圈柔和的白色微光，像一枚被点亮的萤石。

　　光芒中，符纸的边缘开始无声地化作点点光屑，飘散在空中。

　　寂静中，一道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入他的脑海。

　　“……哥？是……是你吗？哥！你在哪里？”

　　是婉儿！

　　林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那声音，他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他强行压下汹涌的情绪，用尽全部心力，将意念传递过去：“婉儿，是我！我就在宫里，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

　　“哥……我好怕……”林婉儿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抽噎和无尽的委屈，“我被……我被分到了云锦宫刘贵妃那里，做最下等的洒扫婢女……她们……她们天天罚我跪着抄经，说我出身寒微，污了贵人的眼……哥，她们还要……要把我送到亲王府去送茶，我听别的姐姐说，那是……那是想把我献出去……”

　　“献出去”三个字，如同一柄淬毒的重锤，狠狠砸在林缺的心脏上！

　　一股滔天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刘贵妃！亲王府！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青筋如同虬龙般在手臂上暴起。

　　他妹妹，他用自己的自由和尊严换来安稳生活的妹妹，竟然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受这等折磨！

　　“别怕，婉儿，有哥在！”林缺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将安抚的意念送出，“你听着，不管她们让你做什么，你都先忍着，千万不要寻短见！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手中的残符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三下，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作一捧冰冷的灰烬，从他指间滑落。

　　联系，中断了。

　　林缺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刚才还满是狂喜和愤怒的脸，此刻已经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跳脱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彻入骨的寒意。

　　刘贵妃……

　　你想动我妹妹，就得先问问我这身金刚壳，答不答应！

　　次日清晨，林缺破天荒地“病倒”了。

　　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走路都打着晃，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他向苏嬷嬷告假，说自己昨夜偶感风寒，浑身酸痛，需要歇息一日。

　　还煞有介事地说，太医开的方子里，需要用御花园梅花上的新鲜雪水做药引，才能见效。

　　苏嬷嬷那张冰山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挥手准了假。

　　林缺领了“恩典”，便拄着一根扫帚当拐杖，提着个小瓦罐，一步三晃地朝着御花园的方向挪去。

　　他当然不是真的去采什么梅花露，而是要去云锦宫外围探探情况。

　　云锦宫外，戒备比别的宫苑森严许多。

　　林缺不敢靠近，只在远处一条必经的宫道旁徘徊，一边假装咳嗽连连，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速扫视着宫门内外的情形。

　　很快，他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两名体格壮硕的宫女，正押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那少女，正是林婉儿！

　　她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头顶还顶着一个盛满水的木盆，稍有晃动，冰冷的盆水便会浇下来，湿透她的衣襟。

　　而在不远处的廊檐下，一个身披华贵白狐裘、妆容艳丽的女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那女人，无疑就是刘贵妃。

　　“听说你昨夜睡觉喊‘哥哥’？”刘贵妃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燕窝，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真是可怜见的。可惜啊，本宫早就派人查过了，你那哥哥，三年前应征入伍，早就死在北境的乱军之中了。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缺的脑子瞬间炸开，一股狂暴的杀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他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那个女人的脖子拧断！

　　然而，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暴起的前一刹那，丹田内刚刚入门的《百毒不侵诀》竟自动运转起来！

　　一股清凉至极的气息，仿佛雪山融水，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强行将那股沸腾的杀意与怒火浇灭、压下。

　　他整个人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冷静下来。

　　这功法，不仅能解百毒，竟还能镇定心神，防止精神被情绪操控而失控！

　　林缺死死咬住后槽牙，逼迫自己转过身，拄着扫帚，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离了这片让他肝胆欲裂的是非之地。

　　——冲动，是魔鬼。

　　他现在冲过去，除了跟妹妹一起死，没有任何意义。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万无一失、能将刘贵妃置于死地的计划！

　　当夜，林缺辗转反侧，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界面，悄然在他脑海中弹出了一行新的提示。

　　【检测到宿主直系亲属遭遇高危压迫状态，求生意志下降，触发‘守护’核心机制。】

　　【系统建议：启动‘隐性救援’路径，以规避宿主身份暴露风险。】

　　隐性救援？

　　林缺眼睛一亮，一个大胆而阴损的计策，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他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御膳房的账房。

　　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他很快翻出了一本记录各宫主子膳食忌口的内务账本。

　　借着月光，他用一根烧过的炭条，模仿着账房总管的笔迹，在一张空白的纸上，伪造了一份“贵妃特需安胎药膳清单”。

　　清单上，他赫然写道：“雪莲蕊三钱，冰蟾粉五分，辅以鹿茸、血燕……”

　　雪莲蕊和冰蟾粉，皆是药典中记载的寒性剧毒之物，别说孕妇，就是壮汉吃了也得当场毙命！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张伪造的清单，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苏嬷嬷每日清晨必然会亲自检查的、凤仪殿的奏报夹层之中。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整个凤仪殿都炸了锅！

　　苏嬷嬷铁青着脸，亲自提审了御膳房所有管事太监，将那张清单狠狠拍在桌上，厉声质问：“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贵妃娘娘进这种虎狼之药？！是想谋害皇嗣吗？！”

　　消息传出，全宫震动！

　　刘贵妃更是闻讯“大惊失色”，当场“晕厥”，醒来后哭着喊着说有人要害她的“胎气”，下令禁军彻查此事，务必揪出幕后黑手！

　　一时间，整个后宫风声鹤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桩“谋害皇嗣”的惊天大案吸引了过去。

　　而始作俑者林缺，则躲在角落里，看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大戏，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讥笑。

　　胎气？

　　他早就查过内务府的记录，刘贵妃这半年来，连皇帝的寝宫都没进去过一次，根本没有侍寝的绿头牌记录。

　　装什么怀孕？不过是固宠的手段罢了。

　　这场风波，成功将刘贵妃的注意力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身上，转移到了自保和抓内鬼上。

　　林婉儿也因此被暂时调离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心，不再被那般苛待。

　　三日后，风波稍平。

　　林缺趁着夜色，再次潜行至云锦宫后巷。

　　他如今的《金刚不坏体》已小有火候，皮膜坚韧，甚至能收敛全身毛孔，不泄露一丝汗味与体温，连嗅觉最灵敏的巡夜犬都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他将一张写着“三更，东侧枯井旁见”的纸条，悄悄塞进了妹妹居住的下人房窗缝里。

　　三更时分，枯井旁。

　　林婉儿的身影颤抖着出现，短短几日，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脸上毫无血色。

　　林缺躲在假山后，只远远望了一眼，便心如刀绞。

　　他正欲现身，远处，一串灯笼的火光骤然亮起！

　　“仔细搜查！任何可疑之人，就地拿下！”

　　是苏嬷嬷！她竟然亲自带着一队禁卫，深夜巡查到了这里！

　　林缺心中一沉，迅速缩回阴影之中。

　　而那边的林婉儿，显然被吓坏了，慌乱之下，竟将那张约定见面的纸条从袖中掉落，飘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完了！

　　林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要是被捡到，顺藤摸瓜……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嬷嬷一步步走近，那双绣着金线的宫靴，不偏不倚地，正好踩在了那张显眼的纸条上。

　　然而，苏嬷嬷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吓得跪倒在地的林婉儿，语气冰寒地训斥道：“这点风雪都扛不住，也配叫宫人？还不快滚回去！”

　　说完，她竟看也不看脚下，径直带着禁卫巡查向了别处。

　　那张被她踩出一个脚印的纸条，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林缺倚在冰冷的假山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苏嬷嬷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到那张纸条……

　　他低声喃喃：“原来……她也在放水？”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那枚温润玉佩，忽然微微一颤。

　　一行全新的信息，在系统界面上缓缓浮现。

　　【反向判定更新：皇后召见将在明日辰时，主题未知，但与‘血脉关联’有关。】

　　血脉关联？

　　林缺的瞳孔猛然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萧清雪……她究竟想干什么？

　　翌日辰时，凤仪殿的召见令，如期而至。

　　林缺整了整身上的太监服，那张因为伪装病容而涂抹的蜡黄粉末下，一双眼睛深邃而锐利。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座金碧辉煌，却也决定着他与妹妹命运的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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