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但没预判到自己头秃

　　雪花簌簌，无声地堆积在紫宸宫的琉璃瓦与汉白玉栏杆上，将这座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宫殿，染上了一层肃杀的纯白。

　　夜宴将启，宫灯已次第点亮，橘黄色的光晕透过风雪，显得朦胧而诡异。

　　林缺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一心想着扫完雪好去领一碗热汤的卑微杂役。

　　然而，他低垂的眼帘下，瞳孔却如最精密的鹰眼，将远处偏殿廊庑下每一张走动的面孔，都清晰地纳入视野。

　　三皇子萧景琰一身亲王常服，面容沉静，正与几位朝臣低声交谈，他的贴身幕僚，那位盲眼琴师白砚，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偶尔在袖中微动。

　　不远处，二皇子萧景渊则众星捧月，笑容爽朗，与一群将领高谈阔论，只是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然而就在这时，林缺胸口那枚从萧清雪处得来的血玉簪，竟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

　　紧接着，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悄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危情绪波动，非人类生物反应！来源：偏殿廊柱第三根！】

　　林缺扫帚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不动声色地变换位置，借着弯腰将一堆积雪扫入簸箕的动作，用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方位。

　　廊柱的阴影里，一个身形佝偻的执壶小太监正低头碎步前行，托盘上是一壶温好的玉春露。

　　他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林缺融合龙脉残片后变得无比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了致命的细节——那太监握着壶柄的指尖，泛着一层不详的死青色，更诡异的是，他胸膛的起伏，那呼吸的节奏，与周遭所有活人相比，都僵硬地慢了整整半拍！

　　这不是人！是傀！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炸开，林缺的肌肉瞬间绷紧，正欲开口示警。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砸中！

　　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间被撕裂，一片猩红的血光蛮横地涌入他的视野！

　　一个只有三秒的未来片段，清晰到令人发指——

　　灯火辉煌的殿内，萧景琰举杯微笑，那名执壶太监恭敬地为他斟酒。

　　酒杯倾倒，碧绿的酒液溅在桌案上，萧景琰猛地扼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呛咳，脸色瞬间转为青紫！

　　满殿哗然大乱，就在所有禁军冲向萧景琰的瞬间，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自宫殿横梁上无声扑下，手中短刃的寒芒，如毒蛇的獠牙，直取萧景琰咽喉！

　　一击必杀的连环局！

　　“来了！”

　　未来片段消失的瞬间，林缺低喝一声，全身的力气灌注于腰腹，猛地一旋身，手中那柄用来扫雪的沉重长杆扫帚，被他当做标枪，呼啸着脱手而出！

　　咻——！

　　扫帚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没有砸向任何人，而是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名执壶太监的手腕上！

　　“哐当！”

　　瓷壶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汉白玉石阶上，四分五裂！

　　碧绿色的酒液泼洒一地，竟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冒起一股刺鼻的白色浓烟，坚硬的石阶瞬间被灼蚀出一个个漆黑的坑洞！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碎裂的酒壶和冒烟的地面上。

　　那名执壶太监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抬头，脸上那层人皮面具竟如干涸的泥土般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毫无生机的木质纹理！

　　“有刺客！保护殿下！”周铁山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咆哮，禁军瞬间结成战阵，将两位皇子护在中央。

　　可就在禁军刚刚有所动作的刹那，林缺猛地抱头蹲地，额角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起！

　　剧痛！撕裂神魂般的剧痛！

　　第二段更加模糊的预判画面再度强行冲入他的脑海：屋顶的瓦片缝隙间，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锁定着下方，一张黑铁重弓的弓弦，即将绷紧到极限！

　　他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旋身而起，一脚踢向旁边取暖的铜炉，漫天炙热的炭灰“轰”地一下扬向半空，同时，他用肩膀狠狠撞向身旁一座巨大的宫灯灯架！

　　哗啦——！

　　灯架轰然倒塌，滚烫的灯油泼洒而出，瞬间制造了一片更大的混乱和遮蔽视野的烟雾。

　　就在他完成这一切的下一个瞬间——

　　“咻！”

　　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狼牙箭，撕裂风雪，带着死亡的呼啸，从屋顶破风而至！

　　它穿过弥漫的炭灰，精准地钉入了林缺刚才抱头蹲地之处！

　　“噗！”

　　箭矢整个没入坚硬的石砖，只留下剧烈颤抖的尾羽，发出“嗡嗡”的悲鸣。

　　如果林缺晚了哪怕零点一秒，此刻他的脑袋已经被这支箭矢射穿！

　　烟尘与混乱中，众人惊魂未定。

　　林缺踉跄着站起身，抹了一把从鼻孔中渗出的鲜血，朝着屋顶的方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冷笑道：“我早就看见你了。”

　　实际上，他此刻头皮发麻，五脏六腑都像被挪动了位置，耳鸣不止。

　　这短暂预判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

　　这玩意用多了，真会头秃！

　　混乱中，周铁山的身影如鬼魅般贴近，他一边指挥禁军封锁现场，一边飞快地将一卷蜡封的纸条塞入林缺袖中，声音压得极低：“三殿下有请，他手上……有先帝遗诏的副本！子时，东宫听雨轩！”

　　夜色更深，林缺换上一身不知从何处摸来的小太监服饰，悄然潜向东宫。

　　听雨轩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森严。

　　但他发现一个漏洞，书房外为了景观而栽种的几株腊梅，其屋檐下的积雪因无人清扫，厚厚地堆积着，正好形成了一条可以踏足的雪路。

　　他深吸一口气，暗中运起《金刚不坏体》护住心脉，同时以《百毒不侵诀》将自身气息降至最低。

　　他故意一脚踩断檐下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引得两名守卫分神侧目。

　　就是这个空当，他身形如狸猫般滑行，悄无声息地滑窗而入。

　　书房内，一张巨大的书案上，一卷明黄色的绢布正平铺其上，空无一字。

　　是它了。

　　林缺没有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黄绢之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血仿佛拥有生命，瞬间化作无数道纤细的金色丝线，在黄绢上飞速游走，所过之处，八个龙飞凤舞、霸气凛然的大字熠熠生辉，仿佛要从纸上跃出！

　　“真龙不在天，而在野。”

　　林缺盯着这行字，心中轰然作响。

　　系统碎片记忆中的“共誓之人”，难道从来不是为了守护腐朽的皇权……而是为了颠覆它？

　　“吱呀——”

　　书房门被推开，萧景琰一身便服，满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那黄绢上浮现的八个金字时，这位素来隐忍坚毅的皇子，竟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这……这真是父皇临终亲书？！”

　　林缺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行字，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返程途中，他被一名黑衣宫女拦下，对方一言不发，只递上一枚通体温润的白玉棋子，并附上一句皇后的口信：“黑白未定，勿落子。”

　　林缺接过棋子，摩挲之间，竟感觉这白玉的质地，与他系统宫殿中某一块缺失残片的边缘，有着奇异的共鸣！

　　夜更深了。

　　林缺独坐在一座破庙的佛像肩头，调息着预判带来的内伤。

　　他尝试以那枚血玉簪为媒介，连接那飘忽不定的预判功能，试图回溯遗诏显现的瞬间。

　　画面在脑海中倒流，血珠滴落，金纹浮现……等等！

　　林缺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

　　就在他的血珠滴落黄绢的前一刹那，在那看似空白的纸上，竟有几道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墨痕一闪而过！

　　“不是空白……是有人提前用特殊的药水抹去了原本的内容！”

　　是谁？抹去的内容又是什么？

　　正当他心神剧震之际，远处皇城的钟楼，悠悠敲响了三更。

　　也就在此时，久未有动静的系统界面，突然在虚空中剧烈震动起来！

　　【检测到皇权共鸣达到峰值！‘真龙在野’信念确立，扮演度突破阈值（98.7%）！】

　　【扮演规则更新……忠贞定义已更新：护道，大于护人。】

　　虚空中，一行全新的规则，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金色光芒。

　　这一刻，林缺感觉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层枷锁，也应声而碎。

　　当夜，冷宫废院。

　　萧景琰与萧景渊兄弟二人，在林缺的巧妙设计下“偶然”相遇。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二人正欲开口，一道苍老而嘶哑的嗓音却打破了对峙：“两位殿下，还在争吗？”

　　老太监裴十一拄着一根看不出年份的木杖，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浑浊的双眼扫过两人：“前朝太子文武双全，只因仙门一句‘天命归幼子’，便被一杯鸩酒断送。自那以后，皇室凋零，江山动荡百年……你们争的不是储君之位，是想让头顶那些神仙，再替你们萧家挑一次主子！”

　　一番话，如寒风灌入肺腑。

　　两名皇子怔立风雪中，脸上的敌意缓缓褪去，最终化为深深的悲凉与无奈，竟相拥痛哭。

　　屋檐的暗影里，林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未发一言。

　　系统界面一片安静。

　　【选项未生成——本次选择，出于本心。】

　　林缺抬起头，望着漫天飘洒的飞雪，轻声喃喃：“既然真龙在野……那我就做个凿墙的。”

　　远处，一座宫墙的角落阴影里，代号“石敢当”的黑衣卫悄然收刀入鞘，对着腕上的传讯器低声道：“目标未选边，仍在可控范围。”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林缺吐出一口浊气，预判带来的伤势还隐隐作痛，而紫宸宫的连环刺杀、空白遗诏的秘密，以及天音寺那即将启动的“逆灵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京城笼罩。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逆灵坛”的具体布局。

　　这种涉及仙门秘术的东西，绝非普通渠道能够探查。

　　他目光穿过重重宫阙，最终落在了皇城西北角，那一处灯火通明，却又无比幽静的院落群。

　　敬事房。

　　整个皇宫所有太监的档案、名录、生死调派，尽在于此。

　　那是宫中最不起眼，却也最密不透风的情报中枢。

　　就在他思索如何下手时，一只通体漆黑的夜莺，无声地落在了他面前的窗棂上，它歪着头，豆大的黑眼睛里，竟映不出半点光亮。

　　夜莺的脚上，绑着一小截黑色的布条。

　　林缺解下布条，上面没有字，只有用银线绣成的一个图案——一朵盛开的，荆棘之花。

　　是她？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夜莺”的首领？

　　林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想凿墙的人，不止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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