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重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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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南齐在《资治通鉴》里哪一册来着?王扬有些失落。
《资治通鉴》有简版有全版,两者相差如盆景与园林。王扬小时候读简版,里面自然没有南齐,长大后读全版,家中有一套中华书局56年版的《资治通鉴》,一共二十册,但王扬主攻在汉唐,所以只啃到第8册宋文帝元嘉十八年,然后便跳到第12册从陈隋开始,读到第18册又跳。再说从史学角度,以《资治通鉴》治史并非正统,所以即便跳过去几册也没太在意,等以后有时间补就是了,哪能想到有一天穿越能用到?
有一个关于当代学界的故事:
一个人研究文学中的月亮意象,你问他德|国表现主义中的月亮主题,他说自己是研究中|国文学的。你问他七月诗派中的月亮象征,他说自己是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你问他汉赋中的月亮书写体式,他说自己是研究古代文学中的唐代文学。你改问唐赋,他说自己是研究唐诗的。你问他唐诗中写月亮的句法嬗变,他说自己只研究唐代大历年间写的诗......
这个故事是说当代研究在专精化的同时也在不断狭窄化,自限藩篱、深耕寸土的人越来越多,愿意打破壁垒、博通兼取的,越来越少。这一来是因为博取本就很难,二是当代学术的考核、评判标准与学风所致,三也是学问实在太过广大,庄子所谓“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清代学问为例,一个人即便穷尽一生,也无法精读所有清代文献,若专注于此,哪还有余力顾及其他?
王扬已算是很博览的了,但根本没关注过这个冷门又短命的南齐王朝,即便以他最精擅三个领域:文学研究、思想史和文化史而言,对于南齐相关的也知之甚少,不过起码比历史要好很多,巴东王如果在文学上有什么建树,又或者给《左传》、《易经》什么的做过注,那王扬说不定能知道一二,但巴东王显然不会在这方面留名,这也就导致王扬完全没有先知信息。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起码王扬对南梁史的了解,要比对南齐史强上不少。不过他对南梁所知主要集中在南梁开国之后,尤其是梁武帝继位的中后期,越往后知道的越多,像侯景之乱这种大变局,那更是认真细读过,可关于萧衍“创业史”的细节却不甚明了,只知道他是由雍州刺史之位,发兵建康,最后得胜。可为什么发兵,又如何得胜、对手是谁等等,他都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南齐亡于萧衍之手,那......会不会萧衍就是在这次巴东王之乱中崛起的?
“你认识萧衍吗?”王扬问萧宝月。
宝月正消化巴东王的事,突然被问到萧衍也是一怔。
萧衍与当今天子同是五胡之乱时迁居江南的萧家先祖萧整的六世孙,也就是说,两人辈分相同,但支脉却远。萧衍相当于皇族疏属,在血缘上远不如宝月在宗室内的地位高。至于家门权势,更不能宝月家相比。
“问他做什么?”宝月皱眉。
宝月对这个远房族叔可没什么好感,不只是因为此人是竟陵王一党。
“不做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他现在还做户曹属吗?”
王扬在日常交际中很注意搜集信息,如今对当朝之事也有不少了解,他听说萧衍之前以司徒西阁祭酒的身份(副总统府办公室副主任)在竟陵王西邸做学士,乃竟陵王麾下八大才士之一,人称“八友”,也就是他穿越前就知道的“竟陵八友”,这在文学史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经王融推荐,得到王融叔父王俭的赏识,在王俭的卫将军府(诸将军府中排名第三,东晋南朝位甚重,晋时常以权臣兼任)任职,听说好像是升了户曹属。(七品,军府中上层,类似军|委下设某部主任)。不过荆州消息迟滞,再加上萧衍不是什么大人物,王扬又没有权威的消息源,所以很难获得第一手情报。
宝月虽然不解王扬之意,但还是回答道:
“他已经升了六品。去年天子为南郡王(太子的长子)加班剑二十人,鼓吹一部,高选僚属,选了他和沈昭略。他做王文学,沈做王友。”
天子给嫡长孙选属官用二皇子的人,有点意思......
“王文学”这种官职(和柳惔先前的官一样)在南朝是攒资历的清望官,对门第要求极高,再加上宝月说“高选僚属”(《南齐书·郁林王本纪》记永明七年“高选友、学”。同书《沈昭略传》言“南郡王友、学华选”,华选也就是高选的意思。),可见名望是不错的。
虽然品级不低,又有前途,但却没实权,不像是能趁乱崛起的样子。当然这种事情也说不好,但即便是崛起,也很难宰制一州。这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从当时的转迁逻辑上来说,萧衍就算再得重用,破格连跳几级,也没有可能做上雍州刺史,除非巴东王能搅得天下大乱,乱到海内鼎沸,大争之世,那自然万事不可测。可关键是,巴东王有这个本事吗?
宝月见王扬思虑纠结,不明所以,说道:
“临渊而立,当虑坠溺之危,而非眺彼岸之林。如今荆州形势坏至如此,你不问荆州,而问萧衍,难道,难道说他与荆州之乱有什么关联?难道竟陵王参与其中?!”
宝月脸色倏变!
王扬本来遗憾没读南齐史,失了天眼优势,听了宝月的话,突然对自己执着寻求历史定局的想法暗生警惕。
有了自己穿越,搅动荆州,蝴蝶效兴许已经开始,不说其他,就说古文尚书辨伪和收复蛮部一事,不就是原定历史上没有的吗?一事变,百事迁,历史说不定已经暗中分出一条新线,《易》云:“变则通,通则久。”又言“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若执着于依仗历史定局,不仅容易形成依赖,惰我心智,钝我机变,更易缘木求鱼,画地为牢!
若不能随势应变,只着眼以所知原时空的史事谋利,就是直接被带到沟里,也不是不可能。
真正的先机,从来不在历史书中的既定文字,而在足够清醒的洞察与足够明智的决断!
想要求活命,先要求活心。只有心活,才能不困于桎梏、束手束脚。
我既能注六经,则六经亦能注我!
若我智能足,我谋能周,我行能勇,我意能坚,则何必求先知,何必问天意?
与其寻难求之史,不如自己,落笔成史!
王扬一念及此,胸中块垒尽去,对宝月洒然一笑道:
“你不要乱猜,是我糊涂了。你说的是,现在该问荆州的事。”
然后便抛开萧衍,细问怜三关于荆州之乱的具体情形。
宝月见王扬本来愁眉不展,忽然间就豪气顿生,不由得暗暗称奇。
但不管宝月还是王扬自己,都不明白王扬此刻的“念头通达”会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其实王扬想得没错。
历史的确已经悄然改变。
在原来的历史线上,巴东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刘寅领头密告他与蛮部交易兵器,巴东王盛怒之下,斩杀台使官员,仓促应对禁军。虽击败第一波来敌,但却不能改变大局,最后落得一死。
(唐时修的《南史》对巴东王持同情立场,语多修饰,记巴东王第一次打胜之后言“上又遣丹阳尹萧顺之领兵继之,子响即日将白衣左右三十人,乘舴艋中流下都”,给人一种巴东王胜了之后主动放下兵器的感觉。梁时的《南齐书》把朝廷第二次发兵之后的形势记得更清楚:“上又遣丹阳尹萧顺之领兵继至,子响部下恐惧,各逃散。子响乃白服降。”)
可王扬穿越之后,刘寅被王扬逼得改投门庭,以巴东王为依靠,自然不会再有告密事,又因为柳憕要亲眼看着埋伏王扬,所以孤身到乐家庄园中的偏僻小亭,以致于被蛮兵俘获,由此引来王揖查问,再由此引得巴东王心虚截杀,而截杀计划遇到永宁兵扰乱和王扬智脱,不见王揖、王扬尸体,进而导致巴东王着手准备应变。再到刘寅改投门庭让巴东王获得庐陵王积蓄的大笔金钱,底气加足,最后是王泰利用王扬供词进行刺激。
巴东王由原来时空线的被动应对,到现在的主动出击,其势已与原历史中不可同日而语。又以柳憕被抓和蛮人截杀使团为引,以蛮祸为由,扣住上佐,举起大旗,号令荆州,再加上被王揖一逼,用险出奇,大破王揖,首战立威,进而席卷郡县,势头比原历史中胜了数倍!
纵观整个巴东王谋反过程,看似步步是形势所逼,招招是巴东王自己决定,但其实每一个环节,都受到王扬这个变量的深刻影响!
翅膀挥扇之间,层层叠加,最终在荆楚大地上汇聚出一场比原本时空里更剧烈、甚至有可能改写整个王朝命运的飓风!
所以即便现在天上掉下来三册《南齐书》,也未必做得了未来命运的剧本,故而王扬的确不必遗憾没有先知,因为自他名动荆州之日起——
古月今尘,春秋笔墨,皆待重新录。
——————
注:关于萧衍起家官是卫将军东阁祭酒还是巴陵王法曹行参军亦或其他,学界是有争议的。关于此问题的确定也涉及到本书中此时萧衍担任的官职。把这个争议过程讲得很清楚的是何良五的《“竟陵八友”之萧衍、沈约三考》,去年刘跃进先生编的《中华文学史料》第六辑也收了这篇文章,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不过其最后结论也未必能为确论。本书还是以《梁书》的记载为基,综合何良五、庄辉明、赵以武、柏俊才考论的一部分(参《萧衍评传》、《梁武帝及其时代》、《梁武帝萧衍考略》),把起家官定为巴陵王法曹行参军,后为司徒西阁祭酒,再转卫将军东阁祭酒,再升卫将军户曹属,此时为南郡王文学。至于为什么这么定的原因就不说了,不然又得写一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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