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爱甩锅的高澄

　　翌日清晨，卯时刚过，天色微明。季达的舰队押解着庞大的战利品船队，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东海县的秘密船坞。清点战果，令人振奋：此战以不足百人的微小代价，缴获完好的八丈朝廷制式楼船三十一艘！五丈战船一百二十余艘！其他各类大小船只超过三百艘！而击伤、击沉的龙帮船只则无法统计！

　　看着船坞内瞬间变得拥挤不堪的庞大战利品，季达心潮澎湃。有了这批船只，只需加以改造装配火炮，他麾下的“掠海风”舰队实力将暴涨数倍！足以横扫东海，踏平龙岛！

　　几日后，战报传至邺城。朝廷公布的战果令人触目惊心：东征大军损失超过三万，各类战舰损失千余艘，逃回胶州的残兵败将只剩一万余，船只仅余不到三百艘。经此一役，东魏王朝本就薄弱的水师力量几乎损失殆尽，彻底丧失了对海洋的控制权。没有数年的休养生息和巨资投入，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五月的邺城，笼罩在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氛中。东海惨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朝野震动，人心惶惶。数万大军葬身鱼腹，上千战船灰飞烟灭，这等惨重的损失，自高欢掌权以来，闻所未闻。总得有人来承担这滔天的罪责。

　　然而，追责的矛头，并未指向盲目催战的高洋，也未指向指挥失当、临阵脱逃的高永乐，而是不出意外地，再次指向了早已身陷囹圄、被扣上“投敌”罪名的斛律光。

　　朝会之上，几名惯于揣摩上意、依附高氏的御史言官，再度慷慨陈词，将一份份精心罗织的“罪证”抛了出来。他们言之凿凿地声称，斛律光被俘后，贪生怕死，已真心投靠东海龙帮。此次高永乐大败，必是斛律光向龙帮泄露了朝廷水师的进军路线、兵力部署乃至战舰弱点，甚至可能亲自为龙帮排兵布阵，方能导致官军如此一败涂地！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端坐于御座之侧、代为摄政的渤海王世子高澄，面沉似水地听着这些指控，末了，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淡漠：“证据确凿，罪不容诛。斛律光通敌叛国，依律严办，其族…唉，本世子于心不忍，然国法如山…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沿海防务。”

　　他巧妙地避开了斛律家族这个敏感话题，将重点转向了现实困境。他心中明镜似的，东海龙帮经此一役，气势正盛，朝廷水师精锐尽丧，短期内根本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跨海征剿。再打下去，只会徒耗国力，让西边的宇文泰和南边的萧衍看笑话。

　　“传旨，”高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东海剿匪事宜，暂缓。命光、沂、胶、青、徐、兖沿海六州，加筑海防，整饬水寨，严防海寇侵扰。各州郡守，务以保境安民为要，无令不得擅自出海。” 这道命令，等同于承认了朝廷对东海失控的现实，转而采取全面守势。

　　消息传到郯城，季达只是嗤笑一声，便将那份充斥着虚饰与推诿的邸报扔到了一边。朝廷的昏聩和内斗，他早已司空见惯。此刻，他有着更现实的烦恼。

　　凭借上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完美偷袭，他一次性缴获了包括三十艘八丈大楼船在内的庞大舰队，纸面实力暴增。然而，巨大的喜悦之后，是更巨大的压力——没人开船了！

　　“掠海风”特战队加上原有水军，满打满算能操船出海作战的，不过八千人。这点人手，分摊到如今规模庞大的舰队上，简直是杯水车薪。每条八丈大船至少需配备百名熟练水手和战斗人员，五丈船也需数十人，更别提那些辅助小船。算下来，没有两万五千以上的合格水军，根本无法有效运转这支舰队。

　　眼下正是春耕夏种的关键时节，郯城、平阳两地的大部分壮劳力都扑在田地里，共济会名下的工坊、矿场也急需人手。此时若大规模招兵，势必严重影响境内的农业生产和基础建设，动摇根基。

　　季达曾考虑从秦小虎、王敬麾下的郯城、平阳守军中抽调部分精锐转入水师。但此议一出，便遭到了许柳忠、姜志禄等人的强烈反对。

　　“主公，万万不可！”许柳忠指着面前摊开的户籍、田亩及工程册簿，语气急切，“郯、平二地，虽有战兵逾万，然其中大半需轮值参与新城筑造、道路修缮、矿场护卫。若再抽走数千精锐，各地屯田、工坊进度必将大受影响！如今我治下军民比例已近二比八，十人之中便有两人持戈，此比例远超寻常郡县！若再行抽调，恐民生凋敝，根基动摇啊！”

　　季达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许柳忠所言在理？乱世之中，地盘和人口是基础，但过度扩张军备而榨干民力，无异于竭泽而渔。他空有巨舰，却无足够的水手驾驭，只能眼睁睁看着拿下东海龙岛的最佳战机从指尖溜走。龙帮新遭重创，又刚经历大战，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若有一支两万人的生力军，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能一举踏平龙岛！

　　接下来的几日，季达不死心，反复游说许柳忠、吴谨、林立宁、姜志禄等核心属官，阐述趁虚而入的种种好处。但几人态度坚决，均认为当前应以巩固内政、积蓄实力为首要，贸然发动灭国之战，风险太大，一旦受挫，后果不堪设想。眼见无法说服众人，季达只得按下心中的躁动，暂缓用兵，将精力重新放回内政建设上。

　　既然暂时不能向外扩张，那便深耕已有势力，并为未来铺路。季达召来了负责战略规划的吴谨。吴谨早已对胶东半岛局势研究了许久，此刻摊开地图，侃侃而谈：

　　“主公，即便暂不取龙岛，我辈下一步之战略方向，亦应明确。综合各方情报，属下以为，下一步重心，当放在沂、胶、青此三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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