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转正与新的谜团

　　接下来的六个夜晚，对林凡而言，像是一场在钢丝上进行的精准舞蹈。

　　在夜经理冷眼旁观的注视下，他独自应对着形形色色的“顾客”。有抱着残破玩具、只为换取一点点“温暖”光芒的烧死鬼童；有执拗地想要用自己编织的、充满噩梦的“梦境”来交换“美梦”的织梦婆；有试图用古老诅咒金币购买“幸运”的降头师残魂；甚至还有一队迷失在时间缝隙中的、保持着最后纪律的古代阴兵，用他们凝聚的“军魂”结算，补充了一批“镇魂”香烟和“安魂”卫生纸。

　　每一次交易，每一次应对，林凡都严格遵循着规则。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扫描、报价、收款（或收取各种奇特的“货币”）、完成交易，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运用着初步感知到的“规则之线”，提前规避了几次潜在的能量冲突，甚至成功用扫码枪的禁锢功能，暂时定住了一个试图偷窃“精炼怨气”的狡猾影魅（“影蠊”的远亲，但更弱小）。

　　他精准，高效，冷静得不像一个人类。

　　夜经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未插手，也从未赞扬。只是在每个夜晚结束时，会指出林凡操作中一些可以更优化的细节，或者讲解某些“顾客”背后更深层的渊源和禁忌。

　　林凡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知识。失去恐惧后带来的绝对理性，让他能够毫无障碍地理解并接受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运行逻辑。他甚至开始尝试分析不同“货币”能量属性的细微差别，以及它们与特定商品之间的吸引规律。

　　第七个夜晚，平静得有些反常。

　　没有难缠的客人，没有突发的事件。只有几个熟客（包括饿死鬼小胖，他这次用几片找到的、蕴含月华的露珠结了账）来购买了最基础的商品。时间在一种近乎凝滞的节奏中，流淌到了凌晨五点半。

　　当象征着营业结束的灯牌熄灭，夜经理看着刚刚完成最后一笔交易、面色平静无波的林凡，缓缓开口：

　　“七日考核期，结束。”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内回荡。

　　林凡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夜经理，等待着他的宣判。

　　夜经理从收银台下，取出了那份林凡签署的、文字如同干涸血液的劳动合同。他将其摊开在台面上。

　　“林凡，见习店员。在为期七日的考核期内，无迟到早退，无擅离职守，无重大操作失误，成功处理各类交易一百三十七起，规避规则冲突三次，击退恶意挑衅两次。综合评价：合格。”

　　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林凡：“根据合同条款，你现在正式成为‘7-夜’便利店的一名初级店员。享有正式店员的基本权限与福利，同时，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一份冰冷合同上的冰冷宣判。

　　但林凡知道，这意味他暂时安全了。至少，不用再时刻担心“灵魂折抵”那把悬顶之剑会随时落下。

　　“你的薪资，将会按照合同约定，存入为你开设的‘灵犀账户’，在阳世可通过特定渠道支取。”夜经理继续说道，“此外，作为正式店员，你将获得一次进入‘员工资料库’（限初级权限）的机会，并可以凭借工作积分，兑换店内部分商品或特殊服务。”

　　他手指在合同末尾轻轻一点，那血色的文字微微扭动，林凡隐约感觉到，自己与这家便利店之间，那无形的束缚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牢固和……清晰了一些。

　　“恭喜。”夜经理说出这两个字，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恭喜的意味。

　　林凡点了点头，同样平静地回应：“谢谢经理。”

　　没有激动，没有松懈，仿佛这只是完成了一个必经的流程。

　　夜经理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这七天，你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

　　林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环顾这片他已经逐渐熟悉的诡异空间。

　　“更适应了。”他回答，“但……也感觉，离‘外面’更远了。”他指的是那个阳光下的、普通人的世界。

　　“这是必然的代价。”夜经理并不意外，“当你选择踏入‘7-夜’，你就不再完全属于那个世界。你的生命频率，会逐渐与这里的规则同调。”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关于你失去的‘恐惧’，这几天，可有什么感觉？或者，有什么异常？”

　　林凡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思考和行为不受影响，只是……缺乏了那种预警的本能。我正尝试用规则感知来弥补。”

　　夜经理若有所思：“情绪是灵魂的组成部分，缺失一块，短期内或许能提升你的‘效率’，但长期来看，隐患未知。员工资料库里，或许有关于情绪剥离或弥补的记载，你可以留意。”

　　“是。”林凡记下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夜经理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投向便利店后方，那条通往仓库的昏暗走廊方向。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

　　“有件事，需要告知你。”他转回头，看向林凡，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区域主管对你的情况有所关注。尤其是你处理‘影蠊’母体事件和顺利通过考核的表现。上面认为，你或许具备一定的‘培养价值’。”

　　区域主管？上面？林凡捕捉到这些关键词。这意味着，“7-夜”便利店背后，确实存在一个庞大的、等级森严的管理体系。

　　“因此，在你转正之后，你将有机会通过‘特殊渠道’，接取一些额外的……‘任务’。”夜经理继续说道，“这些任务通常伴随着更高的风险，但完成后，也能获得更丰厚的积分奖励，甚至有机会接触更高级的权限和知识。”

　　任务？林凡心中一动。这或许是快速了解这个世界、获取力量、乃至……找回自己缺失部分的途径？

　　“任务不是强制性的，你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接取。”夜经理补充道，“相关信息，会在你的权限更新后，通过员工手册（电子版）推送给你。”

　　“我明白了。”林凡表示接受。风险与收益并存，这很公平。

　　交代完这些，夜经理似乎完成了所有必要的流程。他不再说话，开始进行营业结束后的清点工作。

　　林凡也默默开始整理收银台。当他拿起那支属于自己的扫码枪时，目光无意中扫过枪身那个复杂的符号。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正式转正之后，他感觉这个符号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深邃了一丝。当他集中精神感知时，甚至能隐约察觉到符号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在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流转。

　　这就是正式店员的权限提升带来的变化吗？

　　他将扫码枪小心地放回指定的充电基座（这基座也蕴含着微弱的聚能符文）。

　　就在他准备脱下制服离开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制服的左侧内衬口袋里，放着那个饿死鬼小胖第一次交易时留下的、已经化为飞灰的铜钱残渣，他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

　　此时，那个小塑料袋，似乎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

　　林凡不动声色地用手指隔着布料触碰了一下。

　　没错，是温热的。与周围冰冷的制服面料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沾染过愿力的陪葬铜钱残渣，在彻底失去能量后，本应如同死物。为何会在此时产生异变？

　　是转正时某种能量的共鸣？还是……与夜经理刚才提到的“特殊渠道”或“区域主管的关注”有关？

　　他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将这异常现象标记为需要探查的谜团。

　　脱下制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林凡向夜经理道别，再次踏入门外那片永恒的晨昏之中。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城市的喧嚣逐渐涌入耳中，但他却感觉格格不入。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那间便利店，停留在那些规则之线、诡异的顾客、未解的谜团，以及那刚刚开启的、充满未知的“正式店员”生涯上。

　　转正，并非结束。

　　而是一个更深、更黑暗的迷宫入口。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微微发热的铜钱残渣，目光平静地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新的谜团，已经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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