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镜中世界的一夜

　　小胖破碎的诉说，如同在林凡空洞的内心投下几颗石子，未能激起恐惧的涟漪，却勾勒出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路径。陪葬的小姐，负心的郎君，怨诅之河，以及那个陷入永恒循环的现代外卖员……这些要素交织成一幅阴森而混乱的图景。

　　直接前往那片被称为“怨诅之河”的区域？在信息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这无异于莽撞的冒险。夜经理的警告言犹在耳：失去恐惧，意味着可能踏入看似平静的陷阱。

　　林凡需要一种更安全、更隐蔽的探查方式。

　　他的目光，投向了便利店那面暗红色边框的员工仪容镜。这面曾将他送入镜像空间、对抗影蠊母体的镜子，其内部那个扭曲、死寂的世界，或许能成为他窥视现实的特殊窗口。在镜像中观察“怨诅之河”，是否能规避直接接触的风险？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便迅速被理性分析。镜像空间是现实的映射，但规则扭曲，空间错乱，本身也充满未知。风险同样存在，但相较于直接闯入一片被标记为“怨诅”的实体区域，似乎更具可控性。

　　他需要准备。

　　回到便利店时，尚未到营业时间。夜经理不在店堂，可能在后间休息或处理其他事务。林凡乐得无人打扰。

　　他首先调出员工系统，用刚刚到手的5点积分，兑换了那次任务奖励的 【基础探查罗盘（一次性）】 。一个巴掌大小、古铜色泽、表面刻满细密符文的罗盘虚影在他面前凝聚，随即化为实体落入他手中。触手冰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引导能量。

　　接着，他走到烟酒货架前，目光落在那些标价不菲的“镇魂”香烟上。他记得那神秘老者抽烟时带来的宁静效果，以及夜经理提及的“对活人员工也有益处”。他用自己微薄的灵币余额（10灵币），加上刚刚任务预支的部分奖励，兑换了一根单支的“镇魂”烟。他没有烟瘾，这只是作为关键时刻稳定精神、补充魂力的储备。

　　最后，他将那只染血的绣花鞋和那袋持续温热的铜钱飞灰小心地放在收银台上。他需要它们作为定位和引路的“信标”。

　　准备就绪。

　　他站到那面员工仪容镜前。镜中映出他苍白、平静、缺乏情绪波动的脸，以及身后狼藉的店铺景象。

　　深吸一口气，林凡集中精神，如同上次被夜经理推入时那样，尝试主动与镜面后的规则建立联系。他调动体内的电源契约之力，感知着那无处不在的、淡金色的规则之线，寻找着与镜子连接的那几条。

　　过程比上次被动进入要艰难得多。镜面如同冻结的湖面，冰冷而坚固，抗拒着他的侵入。

　　他没有放弃，将精神凝聚到极致，脑海中反复观想那镜像空间的扭曲景象，同时将一丝意念附着在绣花鞋那强烈的“寻找”执念上，将其作为破开屏障的“钻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精神力在快速消耗。

　　就在他感觉即将力竭之时——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突然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拉长、变得光怪陆离！

　　就是现在！

　　林凡猛地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如同撞入粘稠的冰水，熟悉的眩晕和失重感再次袭来。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四周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铁锈与灰尘的腐朽气息。

　　他成功了。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色调惨绿、覆盖尘埃、空间感完全错乱的镜像便利店。货架扭曲，商品蒙尘，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他迅速检查自身。扫码枪还在手中，触感冰冷。探查罗盘和那根“镇魂”烟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制服口袋中。绣花鞋和铜钱飞灰……他低头，看到它们就落在自己脚边，那绣花鞋上的暗红色血迹，在惨绿光线下显得更加晦暗不详。

　　他首先拿起那只绣花鞋。在镜像空间中，它所散发的执念似乎被放大了，那股悲伤、焦急与怨恨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死寂的空气里徒劳地抓挠。他集中精神，将这股执念作为引导，同时另一只手握紧了探查罗盘。

　　“指引我，去执念指向之地。”他将意念注入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先是疯狂地旋转了几圈，然后猛地定格，指向了一个方向——并非便利店的大门，而是店铺深处，一面看似普通的、布满灰尘的墙壁！

　　镜像空间的方向果然与现实不同。

　　林凡没有犹豫，手持罗盘，向着那面墙壁走去。脚下的地面依旧柔软而蠕动，空间在不断拉伸压缩，但他紧守心神，跟随罗盘指针的指引。

　　当他靠近那面墙壁时，墙壁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墙壁之后，并非砖石，而是一片翻滚不休的、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扭曲的、现实世界的倒影——是那条通往城市边缘的后街，以及更远处，一片笼罩在浓郁阴影下的河岸！

　　这里就是镜像空间与“怨诅之河”区域的交界处！

　　林凡停在“墙”前，没有贸然踏入那片灰雾。他知道，在镜像中直接踏入现实映射区域是极其危险的，可能导致空间错乱甚至被放逐。

　　他只需观察。

　　他凝神望向灰雾对岸那片阴影笼罩的河岸。

　　景象扭曲而诡异。河水的倒影是粘稠的黑色，仿佛流淌着墨汁，水面上漂浮着模糊的、挣扎的人形阴影。河岸边的树木枝桠光秃扭曲，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空气中（通过镜像传递来的感知）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合着水草的腐烂味道。

　　而在河边的一片空地上，他看到了那个外卖骑手！

　　骑手的影像同样扭曲，他依旧推着那辆电动车，在原地不停地打转，脸上是凝固了的焦虑和迷茫，嘴巴一张一合，重复着无声的呐喊。他的保温箱敞开着，里面露出的并非食物，而是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灰烬气息的黑色物质。

　　更让林凡注意的是，在骑手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团格外浓郁、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暗红色阴影。那阴影不断扭曲变形，时而像一个穿着古老嫁衣的女子形态，伸出苍白的手试图抓住什么；时而又化作一团翻滚的怨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悲伤与恨意。

　　绣花鞋的主人！那个溺亡的“小姐”的亡魂！

　　她的执念，果然缠绕于此地。

　　就在林凡仔细观察时，他手中的绣花鞋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鞋面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蠕动，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怨念！与此同时，灰雾对岸那团暗红色阴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向林凡所在的方向！

　　尽管隔着镜像壁垒，林凡依旧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穿透了空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发现了！

　　几乎是同时，他脚下的镜像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无数只苍白、浮肿、戴着沉重镣铐的手，猛地从地面伸出，抓向他的脚踝！空气中响起了无数冤魂的窃窃私语和锁链拖动的哗啦声，这些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海，试图搅乱他的心神！

　　镜像空间被河中的怨念侵蚀了！

　　林凡脸色不变，反应极快。他猛地抬起扫码枪，对准脚下那些抓来的鬼手，扣动扳机！

　　“嘀——滋滋！”

　　惩戒性的金红色光束扫过，鬼手如同被灼烧般冒出白烟，发出无声的嘶嚎，迅速缩回地面。但更多的鬼手又从其他地方冒了出来，仿佛整个镜像空间都在与他为敌！

　　他立刻将“镇魂”烟叼在口中，指尖在那幽绿的油灯火焰虚影（镜像空间中，油灯的力量似乎也能有限映射）上一引，点燃香烟。

　　深吸一口。

　　温暖醇厚、带着安神效果的烟气涌入肺腑，瞬间驱散了脑海中的杂音和试图入侵的怨念，让他濒临消耗的精神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和稳定。

　　他一边用扫码枪逼退不断涌来的攻击，一边快速思考对策。硬拼不是办法，必须离开！

　　他再次举起探查罗盘，将意念集中在“回归”与“便利店收银台”上。

　　罗盘指针疯狂摇摆，最终指向了他来时的那面“墙”的方向——但现在那里已经被翻滚的灰雾和更多苍白的鬼手堵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灰雾对岸的河面上，那团暗红色阴影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衣的修长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漆黑的水面上，仿佛在凝视着那团小姐的亡魂。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却让林凡感到一种比河中怨念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冰冷。

　　是报丧婆婆警告的“穿白衣服的”？还是……仓库里那个“白色的影子”？

　　那白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林凡的注视，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林凡没有去看它的脸！

　　强烈的理性直觉警告他，绝不能与那东西对视！

　　他猛地低下头，同时将最后一口“镇魂”烟的烟气全力吸入，将所有精神力量灌注到扫码枪和探查罗盘之中！

　　“指引生路！规则庇护！”他心中默念。

　　扫马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红色光芒，暂时逼退了周围的鬼手。罗盘指针在疯狂旋转后，猛地指向了旁边一个原本是货架、此刻却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区域！

　　那里是空间薄弱点！

　　林凡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冲向那个荡漾的点！

　　在他身体没入那片涟漪的瞬间，他最后感知到，灰雾对岸那个白衣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抬起了手。

　　下一刻，天旋地转。

　　他再次从镜面中跌了出来，重重摔在现实世界便利店的收银台旁。

　　手中的罗盘“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块，彻底失效。口中的“镇魂”烟也已燃尽。

　　他喘着气，看向那面镜子。镜面已经恢复了正常，映出他略显狼狈却依旧平静的脸。

　　第一次通过镜像的主动探查，虽然惊险，但并非没有收获。

　　他看到了“怨诅之河”的景象，确认了小姐亡魂和外卖员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他窥见了一个可能更深层、更危险的“白衣”存在。

　　而那片枯萎的、被吸干精华的彼岸花瓣，仓库门口的注视，报丧婆婆的警告，以及刚才镜像中那惊鸿一瞥的白色身影……这些线索，似乎正在隐隐串联。

　　林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

　　看来，要想完成绣花鞋的任务，解决河边的怨念，他不可避免地，要去会一会那个“白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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