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业火焚身

　　从“放逐者之墓”带回的寒意尚未从骨缝中完全驱散，镜像空间的扭曲感依旧残留在大脑的某个角落。林凡靠在现实世界便利店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制服传来，勉强压制着体内因过度消耗和精神冲击而产生的细微震颤。那双猩红眼眸带来的、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感，比鬼差的森严秩序更加原始，更加暴戾。

　　那不是被困的“同道”，那是被囚禁的“凶物”。

　　线索似乎在此断绝，甚至引出了更大的麻烦。

　　他看了一眼员工休息室的方向，夜经理依旧沉睡，气息微弱但平稳了一些，肩头的伤口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遥遥无期。朵朵也还在昏迷，真言蜜露的副作用让她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

　　孤岛。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个词的重量。

　　清剿派的下一次攻击不知何时会来，可能是更强的巡查员，也可能是更阴险的陷阱。仓库里的“基石”与“囚笼”依旧是个巨大的谜团和潜在的炸弹。匿名“心脏”如同定时炸弹，阴司的缉拿令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力量。他需要更快地获得力量。

　　与邪修一战让他窥见了一丝主动运用能量的门径，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系统的方法，更强大的手段。

　　他的目光扫过货架，那些标注着各种功效的商品琳琅满目，但大多需要不菲的积分或灵币，且副作用不明。他现在的积分和灵币，经不起太多挥霍。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摆放着几本纸质书籍。在充斥着能量造物和电子系统的便利店，这种实体书显得格格不入。书脊上的文字是古老的篆文，他勉强能辨认出其中一本的名字——《基础符箓真解（残卷）》。

　　价格：25积分。

　　这是他目前能负担的、看起来最“正统”的提升途径。符箓之道，据说借天地规则，绘形于符，引动力量，或许能弥补他自身攻击手段的单一。

　　没有过多犹豫，他兑换了这本残卷。

　　书籍入手沉重，纸张泛黄脆弱，带着墨香和岁月的沉淀感。他回到收银台后，迫不及待地翻开。

　　书中的内容晦涩艰深，涉及气机感应、能量流转、符文构架等诸多方面，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但林凡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和专注，失去恐惧后带来的绝对理性，也让他能够不受干扰地理解这些抽象的知识。

　　他沉浸在符箓的世界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从最基础的“清净符”、“辟邪符”，到稍具攻击性的“炎火符”、“金锐符”，每一种符箓的绘制都需要特定的材料（朱砂、符纸等，店内可以兑换，但需额外花费）、精确的精神引导以及对相应规则片段的理解。

　　他尝试用手指在空中虚画，引动心神，勾勒最简单的“清净符”符文。起初毫无反应，只是徒劳地消耗精神力。但他没有气馁，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调整着精神力的输出频率和符文的笔画轨迹。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当他感觉精神力即将再次耗尽，头脑阵阵发晕时，他的指尖终于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乳白色光芒！一个极其黯淡、若隐若现的“清净符”符文轮廓，在他指尖前方短暂地凝聚了刹那，随即溃散！

　　成功了！虽然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但证明这条路可行！

　　一股罕见的、类似于“成就感”的情绪波动，在他空洞的内心泛起一丝微澜。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渴望取代——他需要更快！更强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残卷中记载的、一种被列为禁忌的符箓——“业火符”。

　　【业火符：引动受术者自身因果业力，化为焚身之火。此火不伤外物，专烧魂魄罪业，痛苦至极，难以扑灭。绘制需极高修为及对因果律的浅层触及，极易反噬，慎用！】

　　业火！焚尽罪业！这听起来是一种极其霸道且难以防御的力量！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如果……如果能掌握这种力量，哪怕只是皮毛，是否就能对清剿派的人，甚至仓库里的存在，构成威胁？

　　理性在警告他，残卷明确标注“禁忌”、“极易反噬”。但他的现状，就像走在悬崖边上的人，任何能抓住的稻草，都可能被视为救命的绳索。

　　他再次看向绘制要求：“需极高修为及对因果律的浅层触及”。他修为低微，但对因果……他想到了自己失去的“恐惧”，这是否也算一种独特的“因果”？想到了那能引动对手能量反噬的微妙感应……

　　或许……他可以尝试？不需要完全成功，哪怕只是模拟出一丝业火的气息，或许也能作为奇招。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摒弃了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对“业火符”符文结构的解析中。这个符文比他之前尝试的所有符箓都要复杂百倍，线条扭曲盘旋，蕴含着一种毁灭与审判的意境，仅仅是观摩，就让他灵魂刺痛。

　　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精神力，甚至引动了一丝点铺的规则之力作为辅助，伸出手指，开始在空中艰难地勾勒。

　　第一笔落下，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在引动某种不该触碰的力量！

　　他闷哼一声，手指微微颤抖，但没有停下。第二笔，第三笔……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开始凝聚。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撬动一座大山，灵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景象——面试失败的沮丧，穷困潦倒的绝望，签下血色合同的冰冷，面对水鬼、红衣女人、百鬼夜行时的无助……这些被他压抑、或者说因失去恐惧而无法产生情绪波动的“负面经历”，此刻仿佛被符文引动，化为了燃料！

　　不！不对！

　　林凡意识到不妙！这“业火符”引动的，不仅仅是对手的业力，也在引动绘制者自身的业力！他失去恐惧，不代表他没有“业”！那些积累的负面经历和压抑的因果，此刻正被疯狂抽取！

　　他想停止，但符文已经绘制过半，如同启动了某种自毁程序，根本无法中断！

　　“呃啊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那些冰冷的、被他理性封存的负面记忆，此刻化为了最灼热的火焰，从内而外地焚烧着他的意识！这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酷刑！

　　他眼中的世界变成了赤红色，便利店惨白的灯光扭曲成了跳动的火焰，货架上的商品仿佛在燃烧、哀嚎！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烧熔，那层因失去恐惧而带来的绝对冷静外壳，正在片片碎裂！

　　失控了！反噬！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业火彻底吞噬的刹那，他贴身存放的那枚乌木牌，再次传来了那股温润厚重的气息！但这股气息这一次并非向外威慑，而是如同甘霖般，向内浸润他燃烧的灵魂！

　　同时，他体内那与便利店签订的灵魂契约也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冰冷的、带着束缚与守护意味的规则之力强行介入，试图扑灭这源自他自身因果的火焰！

　　三股力量——狂暴的业火、温润的木牌、冰冷的契约，在他体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林凡感觉自己的身体成了战场，灵魂被撕扯、灼烧、又不断被修复、冷却！极致的痛苦与短暂的清明交替出现，他几乎要彻底疯魔！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挣扎中，一些破碎的、被遗忘的、或者说被刻意隐藏的画面，如同被业火灼烧出的烙印，猛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

　　· ……冲天的火光……古老的宅院在燃烧……

　　· ……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女子身影，将一块木牌塞进一个婴儿的襁褓……

　　· ……冰冷的、如同机械般的声音在宣告：“林氏余孽……清除……”

　　· ……颠沛流离……孤儿院……被篡改的记忆……

　　· ……那份“7-夜”便利店的招聘信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精准地投递到了他的面前……

　　林氏余孽？清除？招聘信息是……被安排好的？！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上！

　　原来……他的身世并非模糊，而是被血腥抹去！原来……他踏入这家便利店，并非偶然，而是某个庞大棋局中，早已设定好的一步！

　　为什么？！是谁？！

　　业火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燃烧得更加猛烈！乌木牌的气息和灵魂契约的力量几乎要被压制！

　　就在林凡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化为灰烬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浩瀚、古老、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猛地从仓库方向苏醒了一瞬！

　　这股意志扫过店堂，精准地定格在林凡身上。

　　下一刻，那焚烧他灵魂的业火，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竟硬生生地被剥离了出去，在他体外凝聚成一团不断扭曲、缩小的赤红色火苗，然后“噗”地一声，彻底湮灭！

　　所有的痛苦瞬间消失。

　　林凡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些被业火灼烧出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刀片，深深嵌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剧烈地喘息着，抬起头，看向仓库的方向。

　　那股浩瀚的意志已经再次沉寂，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它刚才……救了他？

　　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木牌，而是仓库里的那个存在，主动出手，湮灭了他引动的业火？

　　为什么？

　　林凡看着那扇暗红色的铁门，第一次觉得，那后面禁锢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基石”或“囚笼”。

　　那里面，可能也藏着与他……与“林氏”相关的……秘密。

　　而他的到来，或许从一开始，就并非意外。

　　业火焚身，险些让他形神俱灭。

　　但也烧穿了一层蒙蔽真相的迷雾。

　　前方的路，依旧黑暗。

　　但他似乎，终于触碰到了棋盘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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