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当铺主人的交易

　　老掌柜的问题，如同抛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迎着老者那看似温和、实则能洞察一切的目光。

　　“晚辈冒昧前来，自然有所准备。”林凡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只是不知，关于寂灭之体的信息，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他没有直接回答能付出什么，而是先问代价。这是在谈判中争取主动，也符合经理“先问价”的嘱咐。

　　老掌柜似乎对林凡的谨慎颇为赞赏，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暗红色的柜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代价……因人而异，因事而异。”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对于寂灭之体这种涉及本源与禁忌的隐秘，其价值……可大可小。取决于你们想知道到什么程度，也取决于，你们能拿出什么来‘衡量’。”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数字或物品，而是将问题抛了回来，同时点明了信息的珍贵与敏感性。

　　林凡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作为“筹码”。他沉吟片刻，从“敛息袋”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他独立完成第一个“特殊订单”时，从地缚灵“老陈”那里净化回收的、那颗米粒大小、闪烁着柔和白光的执念结晶。这颗结晶不含怨毒，只有最纯净的思念与等待，在某些特定领域或许有独特价值。

　　第二样，是他从总部获得的奖励中，那张闪烁着柔和白光的5000积分权限卡。虽然他还没用过，也不知道具体能兑换什么，但总部积分本身，就是一种硬通货。

　　他将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在柜台上。

　　老掌柜的目光扫过执念结晶，微微点头：“‘净念结晶’，品质尚可，蕴含的情感纯粹，可用于炼制某些安抚心神的法器，或作为特定仪式的引子。价值……约十五灵铢。”

　　他的评价很客观，甚至比经理之前预估的十灵铢还高一些。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权限卡上，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瞬。“总部的贡献积分……倒是少见。五千积分，在总部内部网络，大概能兑换到一两件不错的高阶材料，或者一次中等级别的信息查询权限。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凡：“这积分卡与你的身份绑定，且使用记录总部可查。你若用它来交易，等于向总部暴露了你与我这里有联系。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

　　林凡心中一惊，他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总部本就对他忌惮颇深，如果再发现他与幽冥当铺这种神秘莫测的势力交易，恐怕会更加警惕。

　　“多谢前辈提醒。”林凡将权限卡收了回来，只留下那颗执念结晶，“是晚辈考虑不周。”

　　老掌柜不置可否，目光再次看向阿无，又转回林凡：“仅凭这颗‘净念结晶’，不足以交换寂灭之体的核心信息。它最多，只能换到一些……基础的、众所周知的描述。”

　　林凡皱了皱眉。基础的描述？那些在经理平板的资料库里或许就能查到一部分，不值得专门跑一趟。

　　“前辈，”林凡沉声道，“我们想知道的，并非泛泛之谈。而是……寂灭之体的真正起源，可能的控制或转化方法，以及……它为何会与林家祖地产生感应。”

　　他直接抛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连经理都只是猜测。

　　老掌柜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林凡，又深深看了一眼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阿无。

　　“林家祖地的感应……”他低声重复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黄铜天平的底座，“原来如此。寂灭之体，林家祖地……星陨那小子，倒是找了个有趣的组合。”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看向林凡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你这两个问题，触及了某些古老的禁忌和……被掩埋的真相。”老掌柜缓缓说道，“它们的价值，远超你手上这颗结晶，甚至远超你目前所能想象的范畴。”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又似乎在观察林凡的反应。

　　“不过，看在星陨的面子上，也看在你体内那丝‘源初’气息的份上……”老掌柜最终做出了决定，“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的一部分——寂灭之体为何会与林家祖地产生感应。”

　　“但作为交换，”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林凡心中一紧。当铺主人的“条件”，往往比明确的代价更加难以预料和危险。

　　“放心，不是什么让你现在就赴汤蹈火的事情。”老掌柜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只是一个……未来的承诺。”

　　“请前辈明示。”

　　“我要你承诺，”老掌柜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有一天，你真正掌握了‘源初契约’的力量，拥有了足以影响某些‘规则’的资格时，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具体何事，到时自会告知。你可以选择做，也可以选择不做。但若选择不做，需以同等价值的‘事物’作为补偿。”

　　这是一个非常模糊，却又极其沉重的条件。它绑定的是林凡的未来，一个充满变数和未知的未来。

　　林凡沉默了。他看了一眼阿无，阿无灰色的瞳孔也正看着他，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在说：你自己决定。

　　答应？意味着在未来某个时刻，他可能要被卷入一件连当铺主人都需要求助的、必然极其麻烦甚至危险的事情。

　　不答应？那么关于阿无体质的线索，可能就此断绝。

　　几秒钟的挣扎后，林凡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

　　“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他说道，“但我也需要附加一个前提——您要求我做的事情，不能违背我的本心与底线，不能危及我所在意之人的性命，也不能与维护三界基本平衡的原则相悖。”

　　他要为自己的承诺加上保险。

　　老掌柜听着林凡的条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真切的、带着几分欣赏的笑容。

　　“谨慎的小家伙。可以，我答应你的前提。”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点幽暗的光芒浮现，迅速拉长、扭曲，化作一张看似轻薄、却散发着强大契约波动的黑色纸张。纸上浮现出刚刚双方约定的条款，用的是那种古老而玄奥的文字。

　　“以魂为凭，以念为契。”老掌柜淡淡道，“留下你的精神印记吧。此契受幽冥与‘源初’双重见证，违约者，将承受规则反噬。”

　　林凡能感觉到这张契约纸中蕴含的恐怖约束力。他没有犹豫，集中精神，将自己的一缕意念烙印了上去。

　　契约纸微微一亮，随即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林凡眉心，一道飞回老掌柜手中消失不见。

　　交易达成！

　　老掌柜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那颗执念结晶，然后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寂灭之体，并非自然诞生，也非寻常邪术所能造就。它的根源，与一场……试图窃取‘归墟’权柄、逆转生死规则的古老禁忌实验有关。”

　　“归墟？”林凡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万物的终结与归宿，一切‘有’的最终去向。”老掌柜简单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比幽冥更深层，比死亡更绝对的‘寂灭’本源。”

　　“那场实验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它未能创造‘永生’，反而撕裂了部分‘归墟’的屏障，让一丝‘绝对寂灭’的本源泄露，并与某个特殊的‘容器’结合，形成了最初的‘寂灭之体’原型。”

　　林凡听得心头剧震！阿无的体质，竟然牵扯到如此恐怖的禁忌与本源力量！

　　“那这与林家祖地……”

　　“林家，”老掌柜看着林凡，缓缓说道，“或者说，与林家签订‘源初契约’的那位最初的存在，其力量的一部分，涉及‘创生’与‘守护’，从某种意义上说，与‘归墟’的‘寂灭’形成了某种对立而又互补的‘两极’。”

　　“林家祖地，残留着那份契约最古老、最纯粹的气息。寂灭之体，其本源来自‘归墟’泄露的一丝力量。二者相遇，如同磁石的两极，自然会产生吸引与感应。寂灭之体在那样的环境中，会本能地趋向‘稳定’，因为‘源初’的守护之力，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或‘安抚’那不断滑向终极寂灭的趋势。”

　　“这也是为何，你那同伴在祖地时，寂灭本源会显得更加平静，甚至有所获益。”

　　原来如此！林凡恍然大悟！难怪阿无在祖地时，状态会好转。林家祖地的气息，竟然能成为她寂灭之体的“稳定剂”！

　　阿无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悟，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在感受体内那股力量的微妙变化。

　　“至于控制或转化寂灭之体的方法……”老掌柜摇了摇头，“那涉及更深层的禁忌，且与那场古老实验的核心秘密有关。我确实知道一些线索，但……那代价，现在的你，付不起。”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林凡虽然有些失望，但能得到这个关键信息，已经算是巨大的收获。至少，他们知道了阿无与林家祖地的联系，也为未来寻找控制寂灭之体的方法指明了方向——或许，答案就藏在“源初契约”更深层的秘密中。

　　“多谢前辈解惑。”林凡真诚地道谢。

　　“交易而已。”老掌柜摆了摆手，“好了，你们的问题我已回答。若无其他交易，便请回吧。我这儿，不留客。”

　　他下了逐客令。

　　林凡知道该走了。他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晚辈告辞。”

　　阿无也默默起身。

　　老掌柜不再看他们，重新低下头，拿起了那杆纤细的毛笔，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林凡和阿无转身，走向那扇厚重的黑色木门。

　　就在林凡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老掌柜的声音忽然又从身后传来，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林家的小子，记住，‘钥匙’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而‘门’……从来不止一扇。”

　　林凡身体猛地一僵，霍然回头！

　　但柜台后，老掌柜已经全神贯注于他的账簿，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林凡的幻觉。

　　钥匙？门？

　　这分明是在回应祖地石碑上的预言！

　　林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仿佛与时光融为一体的老者，用力推开了黑色木门。

　　门外，并非他们来时那个昏暗的石室，而是一条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着样式古老的油灯，灯火摇曳。

　　他们没有犹豫，踏入了走廊。

　　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关闭，隔绝了当铺内的一切。

　　幽冥当铺分店之行，结束了。

　　他们付出了未来的一个承诺，得到了关于寂灭之体的关键信息，以及……一句意义不明的、关于“钥匙”与“门”的提示。

　　收获与代价，同样沉重。

　　而前路，似乎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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