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狐族的考验

　　井底那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在绝对的黑暗中缓缓上浮，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声响和越来越浓的腥气。

　　林凡全身肌肉绷紧，混沌色的力量瞬间覆盖双拳，做好了战斗准备。阿无则悄无声息地侧移半步，将林凡护在一个更易于她出手的角度，灰色的瞳孔中寂灭之意凝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几分。

　　“哗啦……哗啦……”

　　水声越来越近，那两点绿光也越来越清晰。终于，一个模糊的轮廓破开井口下方翻涌的黑暗水汽，缓缓升了上来。

　　首先露出的，是一张苍白如纸、却依稀能看出姣好轮廓的女性面孔。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发梢还在不断滴水。她的眼睛极大，瞳孔是那种诡异的幽绿色，此刻正死死盯着林凡和阿无，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细密尖锐的牙齿。

　　紧接着，是她细长的脖颈，以及……脖颈下方，连接着的、布满暗青色鳞片的蛇身！

　　这竟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蛇身有水桶粗细，盘旋在井水中，不知有多长。

　　她上半身微微前倾，湿冷的气息几乎喷到林凡脸上，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细皮嫩肉……灵气充沛……好久没遇到这么上等的血食了……留下来……永远留下来陪本座……”

　　话音未落，她猛地张开嘴，一道腥臭的、墨绿色的水箭疾射而出，直取林凡面门！水箭未至，那股腐蚀性的气息已经让林凡皮肤感到微微刺痛！

　　林凡早有防备，低喝一声，右拳挥出！混沌色的拳罡并非硬撼，而是在拳锋前方凝聚成一个快速旋转的小型旋涡，带着一种消解与包容的意境。

　　“噗！”

　　墨绿水箭射入拳罡旋涡，发出沉闷的响声。那足以腐蚀金铁的毒水，在混沌色旋涡的疯狂旋转与消解下，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被分解、稀释、最终化为无害的水汽四散！

　　人首蛇身的怪物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攻击被如此轻易化解。

　　而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阿无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瞬间出现在井口另一侧，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黑暗，无声无息地点向怪物露在水面的蛇身！

　　寂灭之刺！看似简单，却蕴含着终结万物生机的恐怖力量！

　　那怪物似乎对阿无的攻击格外忌惮，幽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长长的蛇尾猛地从水中抽出，带起漫天水花，如同钢鞭般狠狠扫向阿无！同时，她上半身急速后仰，试图缩回井中。

　　“嗤——！”

　　阿无的寂灭之刺点在了扫来的蛇尾鳞片上。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烙铁烫在皮革上的声音。那一片暗青色的鳞片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并且那灰败如同病毒般迅速向周围蔓延！

　　“吼——！”怪物发出痛苦的咆哮，蛇尾触电般缩回水中，被寂灭之力侵蚀的那一小片区域，血肉竟然直接干瘪坏死，散发出焦臭！

　　趁此机会，林凡踏步上前，左手虚空一抓，井口附近弥漫的水汽瞬间被他引动，凝聚成数十道锋利的水刃，如同暴雨般射向井口，封锁怪物退回的路径！

　　怪物又惊又怒，她没想到这两个看似年轻的人类如此难缠，一个力量古怪能化解剧毒，一个攻击诡异带着灭绝之意。眼见退路被阻，她眼中凶光更盛，索性不再后退，整个蛇身猛地从井中蹿出大半，张开双臂（如果那细长苍白、带着鳞片的手爪能算作手臂的话），十指指甲暴长，如同十把淬毒的匕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分别抓向林凡和阿无的咽喉与心脏！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林凡不闪不避，眼中混沌色光芒一闪，低喝一声：“镇！”

　　一股无形的、带着源初威严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这不是攻击，而是压制！仿佛古老契约的意志降临，对一切“非正常”存在的天然震慑！

　　那怪物疾扑而来的动作，在这力场的笼罩下，竟然出现了瞬间的迟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林凡和阿无来说已经足够！

　　林凡侧身，避过抓向咽喉的利爪，右拳混沌色光芒大盛，这一次不再是消解，而是化为至刚至阳的破邪拳印，狠狠砸在怪物抓来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阿无则更直接，面对抓向心口的利爪，她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扭出一个诡异的角度，让利爪擦着衣襟掠过，同时她的手掌已经如同鬼魅般按在了怪物的小腹位置（蛇身与人身连接处）。

　　“寂灭……吞噬。”

　　冰冷的四个字从她口中吐出。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她掌心传来！那怪物只感觉自己体内的妖力、生机，甚至灵魂的一部分，都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朝着阿无的手掌涌去，被那绝对的黑暗吞噬、湮灭！

　　“不——！！”怪物发出绝望而恐惧的尖叫，疯狂挣扎，但被林凡的源初力场压制，又被阿无的寂灭吞噬牢牢吸住，根本无法挣脱！她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幽绿色的瞳孔开始涣散。

　　就在林凡以为战斗即将结束，阿无即将把这个诡异的怪物彻底吸干时——

　　“住手！！”

　　一个苍老、威严、却带着急切的声音，突然从旁边那座小小的狐仙庙中传来！

　　紧接着，那座只有半人高、简陋无比的小石庙，猛地爆发出耀眼的粉白色光芒！光芒之中，一个模糊的、穿着古代宫装、身后拖着数条毛茸茸尾巴的虚影，从庙中升腾而起！

　　虚影抬手，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粉白光幕瞬间展开，如同最柔软的丝绸，却坚韧无比地隔断了阿无的寂灭吞噬之力，同时将那人首蛇身的怪物轻轻推开。

　　林凡和阿无立刻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狐仙虚影。虚影很淡，似乎随时会消散，但散发出的气息却远比那人首蛇身怪物更加古老、深邃，带着一种纯净的妖灵之气和淡淡的……神性？

　　“娘娘……救……救我……”那人首蛇身的怪物蜷缩在井边，气息奄奄，畏惧地看着狐仙虚影。

　　狐仙虚影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投向林凡和阿无，尤其是在林凡身上停留了很久。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惊讶，有追忆，还有一丝……激动？

　　“源初的气息……还有……林家血脉的味道……”狐仙虚影开口，声音不再急切，而是变得空灵而悠远，“难怪能伤到我这不争气的‘守井蛇奴’。”

　　“前辈是？”林凡抱拳行礼，心中惊疑不定。这狐仙虚影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历！

　　“吾乃青丘遗脉，涂山一系，曾受敕封于此，守护‘灵眼之井’与‘迷踪峡径’。”狐仙虚影缓缓说道，身影在光芒中微微摇曳，“你可以称我为‘涂山婧’。”

　　青丘？涂山？狐族？林凡心中一动，想起了关于古老妖族的传说。

　　“晚辈林凡，无意冒犯前辈道场。只是途经此地，为前往青岩镇，需穿过迷踪峡，误入此洞，被这位……蛇奴攻击，不得已才出手自卫。”林凡解释道。

　　涂山婧的虚影轻轻点头：“迷踪峡三桥为幻，此井方为真径。你们能找到这里，也算有缘，且能看穿虚妄，实力不俗。”她看了一眼气息萎靡的蛇奴，“这蛇奴本是山中一寻常水蛇，沾染了些许井中泄露的‘灵眼’气息，开了灵智，却也滋生了妄念与凶性，在此拦截过路生灵，汲取血食修炼。我因当年之劫，真身被困，只剩一缕残念依托这小小庙宇，无力严加管束，倒让二位见笑了。”

　　原来如此。这蛇奴相当于这里的“看守”，但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前辈方才阻止我们，是……”林凡试探着问道。

　　涂山婧的虚影叹息一声：“这蛇奴虽有罪，但当年也曾受我点化，沾染了青丘因果。且它守护此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青丘一脉式微，涂山遗族凋零，能存续一点香火与旧部，也是不易。望二位高抬贵手，饶它一命。作为交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变得灼热起来：“我可以为你们指明最快、最安全的通往青岩镇之路，甚至可以给予你们一道我的‘狐灵印记’，让你们在青岩镇乃至天衍山脉外围，获得一些妖族势力的基本认可与便利。”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恳切：“此外，我看你身负林家血脉与‘源初’之力，却似乎……血脉有瑕，力量受滞？我青丘涂山一脉，世代与‘灵’‘契’相伴，或许……能为你提供一点关于缓解血脉桎梏的思路。”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林凡耳边炸响！

　　这狐仙残影，竟然连他体内的诅咒（血脉桎梏）都看出来了！而且还说能提供思路？！

　　林凡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寻找解咒之物是他此行的首要目标，任何相关的线索都至关重要！

　　他强压住激动，沉声问道：“前辈此言当真？您对林家血脉的桎梏……有所了解？”

　　涂山婧的虚影微微颔首：“林家……那是一个很久远、很尊崇，也很……悲哀的姓氏。你们背负的，不仅是力量，更是枷锁。具体缘由，我所知不详，那是涉及更高层次契约与平衡的秘密。但我青丘祖上，曾与一位林姓大能有旧，留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提到缓解那血脉反噬的关键，在于‘调和’与‘承载’，而非强行‘破除’。”

　　调和？承载？林凡若有所思。这似乎和经理说的寻找“媒介之物”有共通之处。

　　“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那部分记载拓印给你。”涂山婧继续说道，“但作为彻底放过蛇奴，并给予你们帮助的交换，我需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请讲。”林凡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与这些古老存在打交道。

　　涂山婧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她的目光望向井口，又仿佛穿透了岩石，看向了遥远的方向，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希冀：

　　“他日，若你们有机会进入灵枢塔，登上较高层次……请留意塔中是否存有关于‘青丘涂山氏’、‘天狐渡劫’或者‘九尾传承’相关的记载或信物。若有，请尽可能将其带出，或者至少，将信息传递给我的族人。”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恳求：“我涂山一脉传承断绝已久，许多真相掩埋在时光与劫难之中。灵枢塔掌‘天机’，或许留存着关于我族兴衰的关键碎片。此事对我族至关重要，望二位成全。”

　　这个条件，听起来并不算苛刻，甚至和他们的目标（登灵枢塔）有重合之处。只是多了一份留意和传递信息的责任。

　　林凡与阿无对视一眼，阿无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好，我们答应前辈。”林凡郑重承诺，“若有机会在灵枢塔中找到相关线索，定当尽力。”

　　“善。”涂山婧的虚影似乎松了口气，光芒都明亮了几分。她抬手，一点粉白色的、温暖的光点从她指尖飞出，一分为二，分别飘向林凡和阿无的额头，融入其中。

　　林凡感觉额头微微一凉，随即感知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却带着独特清灵气息的印记。这应该就是“狐灵印记”了。

　　接着，涂山婧又朝着林凡凌空一点，一道包含着些许图文信息的流光射入他的眉心。林凡脑海中顿时多了一些关于林家血脉桎梏的模糊记载片段，以及一条清晰详细的、从这井下洞穴直达青岩镇后山的隐秘路径地图。

　　“路径已予你们。沿着井壁石阶可下至地下河，顺流而下，自有一处出口靠近青岩镇后山。此路隐秘，可避开山中诸多麻烦。”涂山婧说道，身影开始变得黯淡，“我的力量所剩无几，无法久持。望二位信守承诺……青丘涂山的未来，或许……就系于一线了……”

　　话音渐低，粉白色的光芒彻底消散，那狐仙虚影也消失不见。小小的石庙恢复了之前的破败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额头的微凉印记和脑海中的信息，证明着刚才交易的真实性。

　　井边，那人首蛇身的蛇奴畏惧地看了他们一眼，挣扎着缩回了井中，消失在水面之下。

　　洞穴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井中潺潺的水流声。

　　林凡看着那口幽深的古井，又看了看手中温润的“天衍令”，深吸一口气。

　　狐族的考验，以一场交易结束。他们得到了急需的线索和便利，也接下了一份来自古老妖族的委托。

　　前路，似乎因为这次意外的遭遇，而变得更加清晰，也牵扯进了更多的因果。

　　“走吧，”林凡对阿无说道，“抓紧时间，去青岩镇。”

　　两人不再犹豫，按照脑中地图的指引，找到井壁一侧隐蔽的石阶，一前一后，踏入了那通往地下河的幽深通道。

　　灵枢塔的登山试炼，越来越近了。而他们身上背负的，除了自身的使命，又多了一份古老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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