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月陨之殇

　　“快银号”如同一个重伤的亡命徒，拖着残破的躯体，挣扎在返回太阳系的航线上。舰桥内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每个人都伤痕累累，卫鑫背后的伤口经过艾拉简单的处理依旧隐隐作痛，而更深的痛楚则来自刚刚接收到的、来自家园的灾难讯息。

　　月球基地……“裂缝”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人类迈向深空的第一座桥头堡，是数十万人工作生活的家园，是地球最重要的外围防线和科研中心！如今，它却成了灾难的起始点！

　　白灵拼命地修复着通讯设备，试图接收更多来自太阳系内部的信号。断断续续的公共频道信息如同破碎的哀嚎，拼凑出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图景：

　　“……重复……月球轨道指挥中心失联……‘静海’工业区检测到异常能量爆发……”

　　“……‘风暴洋’科研前哨……最后信号……‘黑潮’……它们从阴影里……”

　　“……求救！这里是‘哥白尼’市避难所！防御屏障即将过载！有东西在拆解我们的结构！啊——！！！……”

　　“……联盟第七舰队正在尝试建立隔离带……但能量干扰太强……无法靠近……”

　　“……地球总部命令：所有临近月球空域的船只，立刻远离！重复，立刻远离！……”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着每个人的心脏。

　　“加速！再快一点！”卫鑫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双手死死攥着操控杆，仿佛这样就能让飞船再快一分。苏鲁锭之心静静躺在他身边，黯淡无光，裂纹深处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色流光，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引擎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再这样下去没等到月球我们就先散架了！”白灵看着屏幕上不断跳红的各项参数，焦急地喊道。

　　“那就飞到散架为止！”卫鑫眼中布满血丝，家乡的惨状和同伴的牺牲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

　　艾拉默默地将更多的生命能量注入飞船结构，延缓着它的崩溃，但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卓娜紧紧抱着似乎受到惊吓、异常安静的铁蛋，泪水无声地流淌。守墓人单元则沉默地监控着外界环境，不断调整着航线，规避着因为“裂缝”影响而变得越发不稳定的时空涟漪。

　　经过漫长而煎熬的航行，他们终于抵达了地月空间。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熟悉的、银白色的月球，如今小半个球面都被一种不断蠕动、扩张的暗紫色瘢痕所覆盖！那瘢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着的真菌地毯或渗出液体的疮口，表面起伏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能量闪电在其表面跳跃、蔓延。

　　而原本环绕月球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各大基地和空间站，此刻大多已经黯淡无光，甚至不少已经断裂、解体，化作环绕月球的冰冷废墟。仅存的几处还在闪烁的防御屏障，也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更令人恐惧的是，在月球背向地球的一面，一道巨大的、扭曲的、仿佛将空间本身撕裂的暗紫色裂隙清晰可见！它并非简单的黑色，而是不断向外喷吐着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彩的能量絮流和实体碎块！那些碎块有的像是月球本身的岩石，有的则像是扭曲的金属，甚至还有一些……无法名状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有机物质！

　　那就是“裂缝”！它不仅在扩张，还在向周围宇宙空间“排泄”着被它污染和转化后的物质！

　　“天啊……”卓娜捂住嘴，抑制住干呕的冲动。

　　【检测到高强度现实扭曲力场、能量污染辐射、以及……异常生物信号。】【守墓人】单元冰冷地报告着，“裂缝”周围空域的扫描结果一片猩红。

　　“尝试联系联盟舰队！或者任何还能回应的基地！”卫鑫下令。

　　白灵努力尝试，但强烈的能量干扰让通讯极其困难。终于，一个极其微弱、夹杂着大量杂音和爆炸声的信号接了进来。

　　“……是……是谁？……这里是联盟第七舰队……残部……‘坚定’号巡洋舰……”一个充满疲惫和恐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要靠近……重复……不要靠近月球……它们……无处不在……”

　　“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特别行动队！报告情况！”卫鑫立刻回应。

　　“行动队？……你们怎么可能……”对方似乎很惊讶，但随即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和警报声打断，“……没时间解释了！‘裂缝’……它不是静止的……它在转化！月球基地……很多人没来得及撤离……他们……他们变成了怪物！还有月球本身……它的地质结构正在被改写！引力场异常……我们已经有十几艘船被突然出现的引力陷阱撕碎了！”

　　转化？怪物？改写地质结构？

　　这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地球呢？地球怎么样？”卫鑫急切地问。

　　“地球……暂时被拉格朗日L1点的防御平台和舰队隔离带保护着……但‘裂缝’喷出的污染物质和能量絮流正在不断撞击屏障……而且我们检测到月球引力异常正在影响地球潮汐……全球海平面急剧上升，地质活动加剧……灾难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紧急信号强行插入！

　　“卫工！是你们吗？！我是林娜！”信号竟然来自月球！

　　“林娜？！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卫鑫又惊又喜，林娜是他的助手，也是时空管理局的精英。

　　“我在‘阿尔忒弥斯’基地底层！应急避难所！这里还有几百幸存者！但我们的屏障快撑不住了！外面全是那些……东西！它们在试图挖进来！”林娜的声音急促而绝望，背景是激烈的枪声和可怕的、非人的嘶吼声。

　　“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卫鑫毫不犹豫。

　　“不！别来！这里已经完了！”林娜尖叫，“‘裂缝’……它的核心……在基地最深处的‘月心勘探井’那里……那里……有东西……一个巨大的……暗紫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东西！所有污染和转化都是从那里扩散出来的！必须摧毁它！否则月球就完了，地球也迟早……”

　　话音未落，信号戛然而止，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林娜！林娜！”

　　没有回应了。

　　舰桥内一片死寂。

　　目标明确了，却也更加绝望。他们要深入已经化为地狱的月球基地，找到并摧毁那个“心脏”？

　　“去‘阿尔忒弥斯’基地。”卫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可是我们的状态……”白灵看着几乎解体的飞船。

　　“迫降。然后走过去。”卫鑫的目光扫过同伴，“害怕吗？”

　　卓娜抱紧了铁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艾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白灵一咬牙：“妈的，拼了！”守墓人单元无声地表示遵从。

　　“快银号”调整方向，朝着月球表面那个曾经代表着人类骄傲、如今却已沦为魔窟的“阿尔忒弥斯”基地冲去。

　　越是靠近，越是触目惊心。基地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暗紫色菌毯，原本的金属结构被腐蚀、扭曲，生长出无数尖锐的、如同骨骼般的水晶簇。一些扭曲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在菌毯上爬行、争斗，它们有的还残留着人类的服饰或工具，有的则完全是陌生的、噩梦般的形态。

　　飞船冒着密集的、从地面射来的腐蚀性孢子团和能量射线，艰难地寻找着迫降点。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平坦、但距离基地入口还有数公里远的废弃矿场。

　　迫降过程惊险万分，几乎散架。“快银号”彻底失去了飞行能力，成为了月球表面又一堆废铁。

　　小队成员穿上具备基本防护功能的宇航服，携带好武器和装备，走出了飞船。

　　月球的重力似乎都变得粘滞而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带着甜腥味的腐败气息——显然“裂缝”已经改写了月球局部的环境。

　　他们朝着“阿尔忒弥斯”基地的方向艰难跋涉。脚下不再是灰色的月尘，而是柔软恶心的菌毯，不时需要避开突然从地下刺出的水晶尖刺或隐藏的孔洞。

　　突然，侧前方的月壤炸开！数只如同放大的、甲壳上覆盖着紫色水晶的节肢动物猛地钻出，嘶叫着扑来！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守墓人单元立刻开火，幽蓝光束精准地熔穿了最先一只的脑袋。卫鑫和卓娜也举起脉冲枪射击，艾拉的藤鞭则灵活地抽打、束缚着这些怪物。

　　战斗短暂而激烈。这些怪物甲壳坚硬，力量很大，而且异常疯狂。

　　“它们……是被转化的月球本地生物？还是……”卓娜看着怪物碎裂后流出的紫色粘液，感到一阵恶心。

　　【基因扫描显示：含有大量地球生物基因片段，强制与未知外星模板拼接。】守墓人给出了冰冷的答案。

　　人类……甚至地球的生物，都被当成了“原材料”！

　　越靠近基地，抵抗就越激烈。出现的怪物也越来越多样、越来越强大。有体型庞大、如同肌肉堆砌而成的巨怪；有漂浮在空中、不断散发精神干扰波纹的浮游体；甚至有一次，他们遭遇了一个还半穿着破烂宇航服、但身体已经彻底扭曲变异、不断哀嚎着冲向他们的“人”……

　　每一步都踏着危险和绝望。

　　终于，他们抵达了“阿尔忒弥斯”基地那被菌毯和水晶覆盖的巨大入口。入口处的防御闸门已经被暴力撕裂，里面幽暗深邃，传来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和嘶吼声。

　　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卫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检查了一下武器和装备，看了一眼身边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同伴，最后摸了摸怀中那依旧黯淡的苏鲁锭之心。

　　“我们走。”

　　小队毅然踏入了那片深沉的、孕育着恐怖与希望的黑暗之中。他们的目标，是基地最深处，那跳动着的灾难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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