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青铜碎片

　　山风呼啸，卷起苏雨柔散落的青丝，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唐煜的鼻尖，带着淡淡的雷灵花香。他下意识抬手，却在指尖即将触及她发梢的刹那，对上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

　　“咳......”唐煜的手在半空拐了个弯，尴尬地挠了挠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惜了那龙骨渊地下深处的真正机缘了。”

　　苏雨柔唇角微扬，假装没看见他泛红的耳尖：“机缘强求不得，等日后强大了或许还有机会。”

　　“嗯。”唐煜重重点头，借机展开神识。金丹期的神识如潮水般漫延，方圆百丈内纤毫毕现，岩缝中挣扎的灵草、石壁上斑驳的古老剑痕、甚至空气中灵气的流动轨迹，皆在神识中清晰浮现。

　　苏雨柔望着他眉心若隐若现的金光：“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这落天涧好像已经关闭了。”

　　“天无绝人之路。”唐煜收回神识，重瞳中赤橙二色流转，“我们去找出口。”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化作流光掠向远处。青芒与紫电交缠，在昏暗的涧谷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涧风扑面，唐煜的衣袖猎猎作响。他侧目望去，苏雨柔的侧脸在雷光映照下如玉生辉，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渊底带出的水汽。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她抱着墓碑喃喃自语的模样，心头蓦地一软。

　　两道身影化作流光掠过。他们寻遍每一处岩缝，探查每一条暗河，甚至以青铜长剑劈斩山体，可落天涧就像被扣在了碗中，任他们如何腾挪，始终找不到出路。

　　找寻良久无果，唐煜忽然往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一坐，姿态懒散得像市井痞子。

　　“看来这破地方关了门就不让出去，只能等下次开启了。”他屈指弹了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过比起龙骨渊，这儿倒算得上洞天福地。”

　　唐煜尾音故意拖长，目光斜斜瞥向苏雨柔：“何况还有作伴，岂非美事一桩？”

　　“你！”苏雨柔霎时从脖颈红到耳根，攥着衣角的手指绞得发白。山风忽然变得滚烫，吹得她心尖发颤。某种隐秘的念头在心底疯长，羞得她几乎要化作一缕烟散在风里：“若能永远困在此处...若是永远...”

　　这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可眼底漾起的水光却骗不了人。唐煜怔住了，调侃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巨石上生着青苔，他一个不稳险些滑下来。

　　“我是说...”唐煜手忙脚乱地比划，“那个...修炼。我们可以趁机修炼。”

　　苏雨柔“噗嗤”笑出声，眼波流转间，满涧萧索都成了春光。她轻轻跃上巨石，裙摆扫过唐煜的手背：“好啊，我监督你练剑。”

　　两道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岩壁上。远处传来灵泉叮咚，恍惚间竟像极了红尘人家的更楼声。

　　落天涧封闭的二人世界，就此开始流转。

　　夜风微凉，两人背靠背坐在巨石上，衣袂在风中轻轻纠缠。苏雨柔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唐煜仰头回忆道：“刚入落天涧时，我遭遇了万兽山弟子的埋伏，解决他们后，我望见远处有紫雷冲天。”

　　“我以为是你在施展雷法，便顺着雷光寻去。结果在一处名为葬神崖的地方撞见月昭正与玄天剑宗的柳慕羽厮杀。那柳慕羽为了活命，说出了太虚门弟子围攻你的事......”

　　苏雨柔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体温忽然升高，唐煜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赶到时，正好看见云长渊对你出手。”

　　一块碎石被他捏成齑粉。

　　夜风忽然变得沉默。唐煜翻手取出一株灵草，九片晶莹的叶子托着露珠，流转着梦幻的蓝光：“这是我刚入落天涧时获得的。”

　　药香弥漫的刹那，苏雨柔瞳孔微缩：“九露生魂？传说中能修补元神的上古奇药！”她轻轻触碰叶片，露珠竟发出清越的鸣响，“你收好，将来冲击元婴时，此物或许能保神魂不灭。”

　　唐煜将灵草收回青铜戒，忽然听见苏雨柔说：“我们去葬神崖看看吧。”她站起身，裙裾如蝶翼展开，“当年各族大能争夺机缘，葬神崖或许也是主战场之一，说不定......”

　　“说不定还留着些好东西。”唐煜笑着接话，青铜长剑已然出鞘。

　　两道流光划破夜色。苏雨柔的紫雷如缎带般缠绕在两人周身，照亮了沿途斑驳的岩壁，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分明是上古大战留下的剑痕刀伤。

　　越靠近葬神崖，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就越重。唐煜的重瞳忽然刺痛，视野中浮现出幻象：无数修士在虚空中厮杀，鲜血如雨落下，将整座山崖染成暗红...

　　“到了。”

　　苏雨柔的轻唤将他拉回现实。眼前是一座被拦腰斩断的山峰，断面光滑如镜，仿佛被天神一剑劈开。崖壁上插满残破的法宝，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锈迹斑斑的巨剑，剑身没入岩壁，只余剑柄露在外面，隐约可见“葬神”二字。

　　唐煜心念一动，青墟镜高悬半空，镜面金光如潮水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沉积万年的肃杀之气如冰雪消融。那些游荡在崖壁间的战魂残念，在金光中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化作青烟散去。

　　“你这青墟镜果然是至宝，”苏雨柔望着澄澈起来的空气，眼中映着金芒，“此镜破障如斩草，一念清朗。”

　　唐煜指尖轻点镜面，笑道：“可惜以我现在的修为，还发挥不出它全部的威能。”

　　二人沿着断崖前行，脚下不时传来“咔嚓”轻响，那是踩碎枯骨的声音。崖壁上、石缝间，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遗骸。有的通体如玉，历经万年而不腐，有的只剩森森白骨，却仍保持着战斗时的姿态。

　　“这些应该都是当年各族大战陨落的大能。”唐煜在一具盘坐的骸骨前驻足。骸骨身披残破战甲，骨节间隐约有雷光流转，显然生前是位雷法大家。

　　苏雨柔指向左前方：“你看那具。”

　　一具背生双翼的骸骨半嵌在岩壁中，即便死去万载，周身仍萦绕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骸骨胸口插着一柄断矛，矛尖处还泛着幽绿毒光。

　　“若不是此界天道压制，我们恐怕连接近都做不到。”唐煜感叹道。他试着用青铜长剑轻触骸骨，“铮”的一声，剑身竟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们在葬神崖搜寻半日，发现不少残缺法宝，但大多灵性尽失。就在准备离开时，唐煜的重瞳突然再次刺痛。

　　崖壁最深处，那柄“葬神”巨剑的裂缝中，似乎有东西在呼唤他......

　　“等等。”唐煜拉住苏雨柔，目光锁定巨剑，“那里不对劲。”

　　青墟镜似有所感，镜光突然凝聚成束，笔直照向剑柄裂缝。在金光照射下，裂缝中缓缓飘出一枚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半个古老的“天”字......

　　青墟镜的金光如流水般倾泻，将那枚从剑柄裂缝中飘出的青铜碎片托在半空。碎片不过巴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的断裂状，表面刻着半个古朴的“天”字，笔划苍劲如龙蛇盘踞。

　　唐煜望着碎片，瞳孔微微收缩：“这纹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话音刚落，他指间的青铜古戒突然发烫，戒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唐煜神识沉入戒中空间，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碎片正悬浮在角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

　　当他将三枚碎片并列托在掌心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三块碎片的断口处同时亮起青色光纹，仿佛有生命般相互吸引。虽然还未拼接，但散发出的气息已浑然一体，古朴苍茫中带着某种超越此界法则的韵律。

　　苏雨柔睁大美眸：“你怎么会有另一块碎片？”

　　“初到此界时，在那座道观所得。”唐煜指尖轻抚碎片上的纹路，“是那位接引我来此界的九劫身前辈留下的...”

　　唐煜忽然想起道观那位岚前辈临终时的话：“记住！去找太初青珩的主人...不知会不会和这碎片有关，可这太初青珩究竟是何物？”

　　苏雨柔尝试用神识探查，却如泥牛入海：“这碎片的气息好生古怪，既非灵力，也非妖力，倒像是...”她蹙眉思索，“像是根本不属于这方天地。”

　　唐煜将三枚碎片收回戒中，青铜戒接触碎片的刹那，表面突然浮现出更多细密纹路，隐约组成了某个残缺的图案。

　　“想不通的事情，留待日后吧。”唐煜目光再次扫视了四周，“葬神崖已无他物，我们走吧。”

　　离开葬神崖后，唐煜与苏雨柔化作两道流光，在落天涧内穿行。最终二人决定先寻一处平静之地休整。

　　飞行片刻，山崖间忽然出现一座半掩在藤蔓后的古老洞府。洞口石壁上刻着几道早已模糊的雷纹，隐约还能感受到残存的雷霆气息。

　　“这里似乎曾有雷修闭关。”苏雨柔指尖轻触石壁，紫霄雷气自发流转，与洞府残留的雷韵产生共鸣，石壁上的纹路顿时亮起微弱光芒。

　　唐煜点头，青铜长剑一挥，剑气扫开垂落的藤蔓：“进去看看。”

　　洞内并不宽敞，却别有洞天。石室中央是一方平整的玉台，表面光滑如镜

　　显然曾有人常年在此打坐。四壁刻满玄奥的雷法道纹，虽历经岁月，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道韵。最引人注目的是顶部一道天然形成的雷击纹，如树枝般蔓延开来，在昏暗的洞中泛着淡淡的紫光。

　　“好精纯的雷意...”苏雨柔不自觉地走到玉台前，掌心雷光与壁上道纹呼应，“这位前辈的雷道造诣，恐怕还在我师父之上。”

　　唐煜环顾四周，在角落发现一堆早已风化的蒲草灰烬，旁边散落着几块黯淡的灵石。他拾起一块，灵力稍一催动，灵石便化作粉末，其中的灵气早已耗尽。

　　“至少是千年前留下的洞府。”他搓着指尖的灵灰判断道，“能在落天涧闭关修炼，此人至少是金丹大圆满境界，应该是以前落天涧开启时进入的强者。

　　苏雨柔忽然轻“咦”一声，从玉台边缘拾起半块残玉：“这上面有字...‘寂雷...后面看不清了。”

　　唐煜接过残玉，青墟镜光一扫，隐约照出几行模糊的小字：“...悟道三百载...终不得...天雷真意...”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以金丹大圆满之能，闭关三百载竟都未能参透这道雷法，可见壁上记载的雷术何等玄奥。

　　“我们在此休整几日吧。”唐煜指了指壁上道纹，“这些雷法对你或许大有裨益。”

　　苏雨柔嫣然一笑，也不推辞，当即盘坐玉台开始参悟。只见她素手掐诀，周身浮现出细密的紫色电芒，与壁上道纹一一对应。渐渐地，那些沉寂千年的雷纹竟逐一亮起，整个洞府开始回荡低沉的雷鸣。

　　唐煜退到洞口护法，望着沉浸在悟道中的苏雨柔，嘴角不自觉扬起。他取出青铜戒中的三枚青铜碎片，在雷光映照下，碎片表面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不属于此界的气息...”他摩挲着碎片，重瞳中光芒流转，“等柔儿参悟完毕，去其他地方再找寻看看。”

　　洞外，落天涧的风裹挟着古老的气息呼啸而过，洞内，雷光如水，将两道身影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恍若一幅流动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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