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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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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要多久才能得到!那个她的“掩饰品”…在一次次的掩饰自己的想法,和她们的不一样处境。赢的是谁?

  “人生中,谁会用独特的对待方式去博取同情!”

  “赢的是谁?输了自己”!!

  他站在镜子前,手指拂过那套定制西装的袖口,感受着那意大利羊绒的细腻触感。袖扣是铂金的,在晨光里闪着冷冽而精确的光,像手术器械的寒芒。领带的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严整得近乎残酷,勒住喉咙,却也奇异地带来一种窒息的安稳。镜中的人,四十岁,某家跨国公司的亚太区负责人,履历表漂亮得像一纸精心伪造的罪行记录。他赢了。赢下了同龄人艳羡的一切:顶层公寓的落地窗俯瞰城市匍匐的灯火,车库里沉默的钢铁猛兽,以及一个被社会辞典公认为“完美”的家庭样本。可此刻,他端详着镜中那双眼睛,却感到一阵无端的、深海似的晕眩。那里面映出的,是谁?

  他想起二十年前,大学宿舍漏雨的窗台下,那个被雨水洇湿了封皮的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诗行,字迹潦草,滚烫,像少年人不管不顾的心跳。他写奔跑的野马,写未降的初雪,写一颗不肯入眠的星辰。后来呢?笔记本被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跟随着他,从一座城市迁徙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身份“晋级”到另一个身份,像一具被遗忘的、日渐风干的青春木乃伊。上一次打开它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只记得某次搬家,妻子拎着那本子问:“这些废纸还要吗?”他当时正对着越洋电话会议里伦敦与纽约的时差焦头烂额,头也没抬,说:“扔了吧。”

  “扔了吧。”——这句话此刻在寂静的盥洗室里嗡嗡回响,比任何一份并购案的落锤声都更惊心。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技艺高超的演员,粉墨登场,征服了所有的观众,赢下了如潮的掌声与炫目的奖杯。可演得久了,那油彩渗进皮肤的纹理,盔甲长进了血肉,幕布永远不再落下。他竟忘了,最初走上这舞台,或许只是为了灯光照亮时,那片刻忘我的、真实的颤栗。而现在,颤栗不再,只剩下对“必须被照亮”的、冰冷的瘾。他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戏,却把那个会在雨夜写诗、会为一片落叶怔忡的、真实的“自己”,遗弃在了哪一处布景的黑暗里,任其蒙尘,枯槁,最终悄然退场?

  二

  穿过城市的雾霭与车流,另一间朝北的屋子里,是另一个“赢”的现场,却弥漫着更为复杂的硝烟气。她,一个“成功”的独立艺术家,刚刚送走又一拨访客。画廊经理、艺评人、腰囊鼓胀的收藏新贵,他们的恭维话像调过频的香水,浓烈,标准,妥帖得令人窒息。满墙悬挂着她的作品,那些曾从指尖、从梦魇、从生命最原始的痛楚与欢愉中挣扎而出的色彩与形状,如今被精巧的射灯供奉着,标签上印着令人咋舌的数字。她赢了,赢下了圈子里的名声,赢下了物质的自主,赢下了“女性艺术家”这个前缀后那些沉甸甸的瞩目。

  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槟的甜腻和高级古龙水的尾调。她瘫坐在唯一一张未被画作侵占的旧沙发上,指尖冰凉。目光落在墙角,那里倚着一幅蒙着灰布的画,是未完成的,也是不敢完成的。与她如今那些被市场追捧的、风格鲜明、符号精准的“系列”作品不同,那幅画里只有一团混沌的、挣扎的色块,笨拙,生涩,却有一种近乎粗野的、活生生的力量。那是她来这座城市第一年画的,颜料是廉价的,画布是捡来的,可每一笔都蘸满了肺腑的热气,像一声不管不顾的嚎叫。

  如今,她的技巧纯熟,构图精妙,深谙如何用一抹克制的灰蓝勾起中产阶乡愁,如何用一道锋利的线条切割出时代的焦虑感。她精确地生产着“艺术”,如同他精确地管理着报表。订单纷至沓来,个展计划排到了三年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面对空白画布,那最初的、促使她拿起画笔的、近乎生理性的冲动——那种不吐不快的灼热,那种与神明或魔鬼角力的战栗——正日渐微弱,微弱得像寒夜将熄的余烬。她赢得了市场与声名,却似乎正与艺术内核中那个必须孤独、必须诚实的“灵魂”背道而驰。她用精妙的计算,谋杀了最初笨拙的真诚。每一次掌声响起,她都仿佛听见内心那座秘密花园深处,又一株奇异的、以疯狂为养分的花朵,悄然凋零的声音。

  三

  如果说前两者的“输”是一场缓慢的、华丽的凌迟,那么他的“输”,则更像一次静默的、尊严的雪崩。一位退休的历史学教授,书房就是他的王国。四壁图书垒砌成文明的城墙,空气里是旧纸与油墨混合的、时间的芬芳。他一生皓首穷经,与尘埃为伍,在故纸堆里打捞被遗忘的性名与意义。他没有西装革履的成功,没有画作拍卖的数字光环,他的“赢”,在于学界几篇被引用的论文,在于几个学生私下提起他时,眼中那倏忽闪过的、近乎对上古先贤的敬畏之光。

  他刚校完一部书稿的最后一页,一部注定销量寥寥、却耗尽他十年心血的对某个冷僻朝代职官制度的考据。出版社编辑委婉地建议,是否能在标题加上一点吸引眼球的噱头,比如“解密”、“惊天”。他拒绝了,带着一种老派学人脆弱的固执。放下笔的刹那,没有释然,只有无边无际的空。他赢了“清誉”,守住了“象牙塔”的孤高,将一生献祭给了某个遥远的、抽象的“道”。

  可就在这胜利的寂静中心,他猝不及防地被一段回忆击中。是女儿五岁那年,举着蒲公英,跌跌撞撞跑向他,小脸在夕阳下金光灿烂,喊着:“爸爸,你看,它会飞!”他当时正思索一个关键的训诂问题,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未曾离开手中的竹简拓片。女儿眼中的光,似乎黯了一下,举着那朵绒毛,茫然地站在原地。那个奔跑的、金色的、带着植物清香的小小身影,从此被他封存在了“打扰”的标签下,也封存在了他学术编年史的空白页里。如今,女儿在千里之外的城市,他们的通话简短、礼貌,带着成年子女与衰老父母之间心照不宣的、由无数细小疏离所垒成的隔阂。

  他赢了一生的“清静”与“专注”,却输掉了将女儿举过肩头,让她触摸天空的整个季节;赢了一屋子沉默的、崇高的真理,却输掉了生命中那些喧闹的、无用的、却唯一真实可触的柔情与温度。书桌冰凉,他感到一种比学术生涯终结更深邃的寒冷——那是发现自己的王国固然庄严,却已是一片没有子民、没有炊烟、也再无召唤之音的,辽阔的废墟。

  四

  这三个灵魂,素昧平生,被城市不同的经纬线分隔,却在生命某个沉寂的时刻,被同一种怅惘的雾气所笼罩。这雾气并非悲伤,悲伤尚有形状;亦非悔恨,悔恨尚有归处。它更像一种确证后的失重:确证了自己一路狂奔所赢来的锦标,与内心深处那个最初上路的、鲜活的生命,早已南辕北辙。

  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在“赢”的单一向度上被驱策,狂奔。要赢在起跑线,赢在考场,赢在职场,赢在人际比较的每一个隐秘转角。我们赢下分数、赢下职位、赢下赞美、赢下符合社会预期的标签与配置。我们熟练地打磨自己,将棱角切磨成契合社会机器运转的齿牙,将敏感的触须收回,将澎湃的心潮镇压,只为更高效地赢。我们像那位经理,将诗情放逐;像那位画家,将笨拙的真诚典当;像那位学者,将为人父的温存献祭。

  我们以为,赢得多一些,自我就更巩固一些。殊不知,在这旷日持久、全神贯注的“对外征战”中,那个需要被倾听、被滋养、被以它自身目的来珍视的“内在自我”,正因无人看顾而悄然荒芜。我们赢了世界,或世界的一角,却在每一次微小的妥协、每一次对内心呼唤的背过脸去、每一次用社会标准丈量自身价值的过程中,将“自己”一寸一寸地割让、遗弃、输掉。

  最终,站在颁奖台聚光灯下的,可能只是一个名叫“成功”的精致外壳。而那个会因一朵花开而驻足、会为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热血沸腾、会毫无保留去爱去痛、会在深夜与自己坦诚相对的、真实的生命本体,却可能早已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喑哑失声。

  这不是在颂扬失败,也非否定奋斗。而是警醒:在我们汲汲营营于“赢得”一切的路上,是否该偶尔驻足,聆听一下内心的声音——那个“自己”,可还安好?他是否,也在这场无尽的征伐中,悄悄举起了白旗?

  人生或许并非一场对外的、永无止境的征服。它更可能是一场艰难的、与自我的辨认与厮守。最高的凯旋,或许不是将多少战利品拖回营帐,而是穿越烽烟与迷雾,终于能将那个最初上路、或许已满面尘霜的灵魂,重新认领,紧紧拥抱,说一声:“我未曾将你输掉。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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