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抉择：投周还是寻“玄”？

　　主铭文板的效力，在晨光微熹中逐渐显现。

　　环绕我们临时营地的五十丈范围内，那种无处不在、仿佛粘在皮肤上的阴冷压抑感明显淡薄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甜腥味，被一种清冽的草木气息取代。连照射进来的天光，似乎都比林外其他地方要明朗几分。

　　老藤在沉睡了一夜后，高烧彻底退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伤口远未愈合，但呼吸平稳悠长，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鼓舞。丫妹一直紧抱着她的子板，依偎在阿草身边，睡得很沉，小脸上少了惊恐，多了些安宁。

　　石牙警戒了后半夜，此刻靠在岩石上打盹。阿草细心地将我们最后一点食物——几块硬邦邦的豆饼渣掰碎，泡在烧开的净水里，做成糊糊，准备等大家醒来分食。

　　我靠坐在主铭文板旁，一夜未眠，思考着前路。时痕珏昨夜接收到的残缺影像和【玄】透露的“先代守序者”、“三才镇封”等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荡开层层疑虑的涟漪。

　　我们意外获得了这块主板，似乎是件幸事。但它能量耗尽，我们身处险地，外有“影刃”和白影窥伺，内有重伤员需要休养。更重要的是，丫妹提到的“三块石板”，我们只得了其一。守村的（子板）在我们这，守源的（主板）被我们“偷”来了，那守山的呢？是否也落入了“影刃”之手？或者还在某处，维持着另一片脆弱的“秩序绿洲”？

　　“玄，”我在心中默问，“能否根据主板和子板的共鸣，大致定位‘守山’石板的方向或状态？”

　　时痕珏微热，【玄】回应：【能量不足，无法精确定位。仅可确认‘守山’节点仍存在微弱‘秩序’反馈，未完全损毁或落入高浓度‘混沌侵蚀’区。大致方位：西北偏北，距离……超出当前感知范围。】

　　西北偏北……那是我们来的方向，更靠近商周大战的核心区域，也可能是“影刃”活动更频繁的地方。短期内，我们没有能力去探寻。

　　眼下最现实的，是两个选择。

　　第一，留在此地，依赖主板净化出的这片临时“安全区”，休养生息，等老藤和疤脸叔恢复，再图打算。优点是相对安全稳定，缺点是被动，资源匮乏（食物告罄），且主板能量一旦耗尽，这片“安全区”将瞬间消失，我们可能再次暴露在污染和危险中。

　　第二，主动出击，寻找更大的势力或庇护所。丫妹曾提到“白影子”在村外活动，说明“影刃”或其爪牙在这一带搜寻什么。而历史上，此刻正是周军及其盟友向前推进、清扫战场、建立秩序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接触周人势力，或许能获得庇护、医疗甚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时代、关于“异常”的信息。但这风险极高，我们身份不明，带着伤员和孩子，周军会如何对待我们？更别提可能存在的“影刃”眼线。

　　“远哥，你醒了。”阿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给我一小陶碗温热的豆饼糊糊，“吃点东西吧。”

　　我接过，道了声谢，慢慢吃着。粗糙的食物划过喉咙，带来些许真实的饱腹感。

　　“阿草，你觉得，我们是该留在这里，还是想办法出去，找……找人多的地方？”我试探着问。

　　阿草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我……我不知道。藤叔和疤脸爷爷需要静养，这里现在看起来是安全些。可是……吃的快没了，水也要去很远的那条溪边取，太危险了。”她看了一眼熟睡的丫妹，“而且，丫妹说她奶奶提过，那些‘白影子’好像一直在找她的石头。万一它们找来这里……”

　　她的担忧很实际。留，是坐吃山空，等死或等危险上门。走，前途未卜，步步惊心。

　　“远小子……”老藤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别琢磨了。这地方，守不住。老子这伤，躺个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提着棍子打架。那板子（他示意主铭文板）是好东西，但不能当饭吃。待着，就是等死。”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出去，找活路。老子当年跟着商军打东夷，也见过周人。他们规矩多，但比起那些吃人的溃兵和山匪，讲点道理。你不是普通人，有本事，有见识，说不定能跟他们搭上话。就算他们不收留，打听打听消息，找个安稳点的山头躲躲，也比在这鬼林子里强。”

　　老藤的话，带着老兵特有的现实和决断。他把宝押在了“周人可能讲道理”以及我的“特殊”上。

　　石牙也醒了，默默听着，最后瓮声瓮气地说：“远哥，我听你的。你去哪，我跟到哪。”

　　压力，又一次落在我肩上。

　　我看向怀中温热的时痕珏，它安静如常。如果“玄”能提供更多关于周军动向或附近安全点的信息就好了，但它似乎受限于能量或规则，很少主动提供此类具体指引。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我最终说道，“不能盲目乱闯。今天，我和石牙出去探查一下，就在这附近，尽量不超出主板净化范围太远，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行人、车辙，或者……其他村落的痕迹。阿草，你和丫妹留下，照看藤叔和疤脸叔，主板留在这里，应该能保护你们。”

　　老藤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反对，只是叮嘱：“小心点，别逞强。感觉不对，立刻回来。”

　　计划已定，我们立刻行动。我和石牙只带了武器和一点干粮，轻装简从。主铭文板被小心地藏在营地中心岩石下的隐蔽处，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微弱波动。

　　我们选择向东北方向探查，这是昨天老藤提到的、周军可能推进的大致方向，也相对远离了来时的深潭区域。

　　走出主板的净化范围，那股熟悉的阴冷粘滞感再次包裹上来。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不高。我们走得极其小心，借助树木和地形隐蔽，尽量不发出声音。

　　走了约莫两三里地，穿过一片更加茂密、藤萝密布的谷地时，前方的石牙忽然停住，蹲下身，示意我过去。

　　只见潮湿的泥地上，有一行清晰的、杂乱的足迹。不是野兽，也不是畸变体那种拖沓或异常的步态，是人的脚印！而且不止一种——有较深的、穿着某种硬底鞋（可能是皮履或简陋木屐）的脚印，也有较浅的、似乎是赤足或穿草鞋的脚印，还有……两道浅浅的、平行向前的拖痕，像是有人用树枝或担架拖拽着重物。

　　足迹很新，边缘的泥土还未完全干涸，最多不超过半日。

　　“人数不少，有伤者或者俘虏。”我低声判断，“方向也是东北。”

　　我们顺着足迹追踪了一段。沿途还发现了丢弃的破布条、零星的血迹，以及几处熄灭不久、还带着余温的篝火灰烬。显然，有一支疲惫、带着伤员、匆忙赶路的队伍刚刚经过。

　　是逃难的流民？还是被打散的溃兵？或者是……周军押送的俘虏？

　　就在我们犹豫是否要继续追踪时，左侧前方的树林中，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混合着呜咽和呵斥的人声！

　　我和石牙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

　　只见林间一小片空地上，围着七八个人。中间地上蜷缩着三四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有男有女，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手脚，瑟瑟发抖。围着他们的，是五个手持简陋武器（木棍、石斧、甚至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的男子，穿着也是破旧，但眼神凶狠，脸上带着一种流民中常见的、混着恐惧和戾气的神情。

　　“……说！粮食藏哪儿了？不说，就把这小的扔去喂‘地鬼’！”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用短剑抵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脖子，恶狠狠地逼问。他指的“小的”，是蜷缩在妇人怀里、约莫四五岁、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孩子。

　　是趁乱劫掠的匪徒！在拷问可能藏有粮食的流民。

　　石牙眼中冒出怒火，握紧了手里的尖木棍。我按住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对方有武器，人数占优，我们贸然出去，未必讨得了好，还可能暴露行踪。

　　但眼看那匪徒的短剑就要划破流民的喉咙……

　　“呜——！”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突然从东北方向的林外传来！声音浑厚悠远，带着某种严格的韵律感，绝非民间所有！

　　是军队的号角！

　　空地上的匪徒们脸色瞬间大变！

　　“是周人的号子！快走！”疤脸汉子惊惶地喊道，再也顾不上逼问，一脚踹开流民，带着同伙仓皇钻进南边的密林，眨眼消失不见。

　　那伙被捆的流民死里逃生，茫然无措，随后也挣扎着解开绳索，互相搀扶着，朝着与号角声相反的方向（西南）踉跄逃去。

　　空地转眼间只剩下凌乱的脚印和熄灭的篝火。

　　我和石牙伏在灌木后，心跳如鼓。

　　周军！就在附近！而且听号角声的规模和调度，绝非小股游骑！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是趁现在去接触，还是退回营地，从长计议？

　　我正急速权衡，怀里的时痕珏，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并非警报的波动。紧接着，【玄】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程序化”提示音响起：

　　【侦测到符合‘历史主干线关键人物群体’特征的能量波动。方位：东北，距此约五里。建议：守史人可尝试接触观察，获取本时代主导势力信息，评估其对‘异常’认知程度。警告：接触过程需保持隐蔽与警惕，避免干扰历史基线。】

　　历史主干线关键人物群体？周军高层？姬发？姜子牙？还是其他什么重要人物？

　　【玄】居然主动建议接触！这在我的守史人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接触周军，可能不仅仅是求生存的选择，更是守史人职责的一部分？

　　我看着东北方向，林雾缭绕，号角余音似乎仍在林间回荡。

　　前有历史洪流的关键节点，后有亟待救治的同伴和未知的追杀。

　　抉择的时刻，到了。

　　是退回临时营地，偏安一隅？还是冒险前行，踏入那波澜壮阔又杀机四伏的历史舞台边缘？

　　（第10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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