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信标惊变，地窖围杀

　　地窖里的黑暗，从此有了声音。

　　不是人声，不是鼠窜，是一种更低沉的、仿佛从地心深处渗上来的……嗡鸣。极轻微，时断时续，像垂死巨兽的喘息。陈远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土壁上，那嗡鸣便更清晰了些，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顺着墙壁，麻酥酥地爬上他的脊梁骨。

　　是玉板。

　　那东西被时痕珏重新锁死在吴三喉咙里，可它散发出的能量波纹，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正穿透泥土，向着不可知的方向扩散。吴三说得对，这不是钥匙，是信标。而现在，这信标被陈远强行“激活”探测了零点五息，就像睡着的毒蛇被踩了尾巴，虽然立刻又被按回洞里，但它已经……醒了。

　　更糟的是，它开始“呼叫”了。

　　【‘钥匙’——更正，‘信标’——活性持续上升。】“玄”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急促的电流杂音，【检测到定向能量脉冲，频率与胡家梁矿坑方向残留‘畸变场’共鸣度正在提升。当前共鸣强度：12%……14%……】

　　共鸣强度在爬升。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这意味着，矿坑底下那“东西”，可能已经接收到了信号，并且……正在回应。

　　“远哥……”阿草在黑暗里小声唤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地……地在动吗？还是我晕了？”

　　不是她晕了。陈远也感觉到了，身下的麦草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颤动。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更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深处翻身，带动了整个地层一起呼吸。

　　“没事。”陈远说，声音平静，尽管他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他不能慌，他慌了，阿草就彻底垮了。“是外面在搜人，动静传下来了。”

　　这谎撒得拙劣，但阿草似乎信了，或者说，她强迫自己信。黑暗中传来她紧紧捂住嘴巴的压抑呜咽。

　　陈远重新将意识沉入时痕珏。屏障稳定度因为刚才的深度扫描和强行镇压，已经暴跌到了41%，而且还在以更快的速度下滑。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精神去维持，这让他本就因失血和疲惫而混沌的大脑更加沉重。

　　时间不多了。屏障一破，玉板的光和能量波动会像黑夜里的烽火。而“幽瞳”的人，还有矿坑里那未知的存在，都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他摸索到吴三身边。吴三呼吸微弱但平稳，那缕被执念点燃的生机还在顽强燃烧。陈远将手轻轻按在吴三心口，时痕珏的感应顺着接触蔓延过去。

　　吴三的体内，此刻像一个小型战场。玉板的能量（信标的呼唤）想要破体而出，时痕珏的屏障（陈远的意志）死死封锁，而吴三自身那点可怜的生机，则像风暴中的小船，被两股力量拉扯得随时要散架。但奇怪的是，那生机虽然微弱，却异常“粘稠”，死死吸附着玉板的能量，仿佛两者已经产生了某种深度的、近乎共生的纠葛。

　　难道……吴三能带着玉板逃出来，不仅仅是因为运气和狠劲，还因为他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适配”了这信标？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陈远的脑海。

　　如果玉板无法被摧毁（至少现在不能），也无法被长时间屏蔽，那么，能不能……“骗”过它？或者说，骗过它试图连接的那个源头？

　　“玄，”他在心中急问，“能否模仿‘信标’的能量特征，制造一个虚假的、更强烈的‘信号源’，将矿坑方向的‘共鸣’吸引过去？哪怕只是暂时，争取时间？”

　　【理论可行。】“玄”的回答快得惊人，显然也在全力运算，【需解析‘信标’能量频谱特征，并以‘时痕珏’为核心构建模拟场。但此举将消耗巨量能量，且模拟场无法持久，最多维持一百五十息。期间，‘时痕珏’将暂时失去大部分辅助功能，包括屏障维持。】

　　一百五十息。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内，玉板的屏障会消失，真正的信标会暴露。但同时，一个更强的、假的信号会出现在别处，吸引走大部分注意。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幽瞳”和矿坑那东西，会先被假信号引走。赌的是在三分钟内，他们能抓住机会，逃离这个即将变成靶子的地窖。

　　赌注是所有人的命。

　　陈远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没有选择。被动等死，或者主动搏一线生机。

　　“准备构建模拟场。”他下定了决心，“目标：秦邑东南方向，废弃烽燧台。距离够远，地势够高，能量扩散效果最好。”

　　【指令确认。开始深度解析‘信标’能量特征……解析中……1%……】

　　进度条在意识中缓慢爬升。地窖里的嗡鸣似乎更清晰了些，地面的震颤也略微明显。阿草不再哭了，只是蜷缩着，像受惊的小兽，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解析完成75%……检测到外界高能量反应接近！】“玄”的警告突然炸响！

　　陈远浑身一僵。几乎同时，头顶的废墟上方，传来清晰的、踩踏碎瓦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重，毫无顾忌，正径直朝着地窖入口的方向走来！

　　“找到了！这里有新鲜搬动的痕迹！”一个兴奋的粗嘎声音几乎就在头顶响起！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陈远的心跳骤停。他猛地抬头，尽管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是占卜？还是玉板刚才的泄露被捕捉到了？

　　“挖开！”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下令。

　　碎土和瓦砾被扒拉的声音立刻响起，簌簌地往下落，掉在陈远和阿草头上、身上。

　　暴露了！最后的藏身之所，完了！

　　阿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又死死捂住嘴。陈远在黑暗中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捏了捏，示意她别动。他自己则无声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将另外几片锋利的碎陶片塞进阿草手里。

　　拼了。趁他们挖开入口的瞬间，杀出去，或许还能换掉一两个。

　　就在他蓄力待发，肌肉绷紧如弓弦时——

　　【解析完成100%！模拟场构建准备就绪！是否启动？】

　　启动？现在启动，假信号发出，或许能引走一部分人，但头顶这些人近在咫尺……

　　“启动！”陈远咬牙低吼。管不了那么多了！

　　【指令确认。消耗剩余能量，构建模拟场。倒计时：三、二、一——】

　　“嗡————！！！”

　　一股远比玉板强烈、却刻意模仿了其核心频率的磅礴能量波动，以陈远怀中的时痕珏为原点，轰然爆发！但这波动并非向四周扩散，而是被“玄”以一种精妙到极致的方式，拧成一股无形的“箭”，朝着秦邑东南方向的废弃烽燧台，激射而去！

　　这股能量无形无质，普通人毫无所觉。但在地窖上方，那几个正在挖土的“幽瞳”杀手动作齐齐一顿！

　　“东南方向！好强的‘源’动！”粗嘎声音惊呼，“比之前感应到的强烈十倍！”

　　“调虎离山？”冰冷声音质疑，但语气也带着惊疑不定。

　　“不对！这波动……更纯粹！更像‘主上’描述的‘源初之唤’！这边这个……可能是残次品，或者被干扰了！”第三个人急促道。

　　短暂的死寂。

　　“留两个人看着这里，继续挖！其他人，跟我去烽燧台！快！如果真是‘源初之唤’，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冰冷声音迅速决断。

　　脚步声杂乱响起，迅速远去。但仍有两个人留了下来，挖土的声音继续，而且更快了。

　　陈远背靠土壁，大口喘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赌对了一半！假信号引走了大部分人，但还有两个……

　　不，不对！

　　他猛地看向吴三的方向。就在模拟场爆发、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的同时，他感觉到，维持玉板屏障的那部分能量，因为时痕珏的全力输出，骤然减弱！原本坚固的屏障，瞬间出现了裂隙！

　　吴三喉咙深处，那被压抑已久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猛地透出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但在绝对黑暗的地窖里，这一丝光，就像黑纸上滴落的浓墨，无比刺眼！

　　“光！下面有光！”头顶，一个留守的杀手立刻发现了，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狰狞，“果然藏在这儿！快挖！”

　　更猛烈的挖掘声传来，土块哗啦啦落下，入口处的遮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而吴三喉咙的光，还在变亮！屏障正在崩塌！

　　“阿草！”陈远低吼，“准备冲！”

　　他一把扯过地上那卷用来裹吴三的破麻布，用尽力气，朝着即将被挖开的入口方向，猛地向上掷去！麻布散开，暂时遮挡了一下上方落下的土石和视线。

　　就是现在！

　　陈远背起吴三，短剑咬在嘴里，左手拖着阿草，右手握着一片最大的碎陶片，朝着入口相反的方向——地窖最里面的角落，那看起来最是坚实无路的土墙，用尽全身力气，合身撞去！

　　那不是墙。是老藤之前偷偷告诉他的，这地窖唯一可能的后路——一段早已被泥土淤塞、但或许还没完全塌死的旧排水支道！老藤只是提过一嘴，说几十年前这附近挖过排水沟，后来废了。陈远刚才感知地脉微震时，隐约觉得那边土质有些异样！

　　“轰！”

　　土墙比想象的松软！陈远感觉自己撞进了一团潮湿的、充满腐朽气息的泥土中！没有完全撞开，但撞出了一个凹坑！他毫不迟疑，用肩膀，用头，用尽一切力气，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地顶、撞、扒！

　　阿草也反应过来，用柴刀拼命刨土！

　　身后的入口处，麻布被掀开，火光和人影已经透了进来！

　　“想跑？！”怒喝声中，一把短剑带着寒光，朝着正在刨土的阿草后背飞掷而来！

　　陈远眼角瞥见，想也不想，反手将手里的碎陶片全力掷出！

　　“锵！”陶片撞在短剑上，将其打偏少许，擦着阿草的胳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阿草痛呼一声，却刨得更狠了。

　　终于！

　　“哗啦——” 前方的泥土坍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蜷缩通过的孔洞！一股更强的、带着污水和陈年腐臭味道的气流涌出！

　　是旧排水道！真的通了！

　　“走！”陈远将阿草猛地推进洞口，自己也背着吴三，狼狈不堪地挤了进去。

　　身后，火光已经大亮，两个“幽瞳”杀手愤怒的脸出现在地窖里，朝着洞口扑来！

　　陈远在爬进洞口的最后一瞬，回手用短剑将洞口上方一块松动的、巨大的土坯猛地撬塌！

　　“轰隆！”

　　泥土混合着碎砖，轰然落下，瞬间将刚刚打开的洞口掩埋了大半，也暂时阻断了追兵。

　　黑暗，潮湿，狭窄，令人窒息的腐臭。

　　陈远背着吴三，拖着受伤的阿草，在这不知尽头、不知方向的古老排水道里，拼命向前爬去。

　　身后，被掩埋的洞口处，传来气急败坏的挖掘和咒骂声。

　　而前方，是更深、更未知的黑暗。

　　秦邑的地面之下，另一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第14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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