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东行迷雾，初遇鬼谷

　　大河浩荡，渡船在浑黄的波涛中起伏，将岐山的葱茏与镐京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陈远独立船头，任由带着水汽的河风拂面，目光沉静地望向东方那片笼罩在薄雾下的广袤土地。

　　那里是即将点燃烽烟的战场，也是清道夫精心布下的棋局。

　　船至中流，对岸的轮廓渐渐清晰。就在此时，陈远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浑天珠，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如同涟漪般，在他心湖中荡开一幅模糊的景象——一片枯寂的荒原，残阳如血，地面上散落着无数断裂的兵戈与朽坏的骸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寂与怨怼冲天而起。

　　景象一闪而逝，却让陈远心头一沉。这是......未来的预示？还是某处正在发生的惨剧？浑天珠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

　　【接收到未知维度信息片段，能量特征与时空经纬扰动相关。坐标模糊，大致指向东方，河济之间。】玄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分析后的凝重。

　　河济之间？那是即将爆发的三监之乱的核心区域！

　　陈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无论前方是何等景象，他都必须前往。

　　渡船靠岸，踏上东方的土地，气氛明显与西岐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隐的焦躁与不安。沿途可见零星的溃兵、面有菜色的流民，以及行色匆匆、眼神警惕的商队。关于周公摄政、不满的流言蜚语，如同野火般在乡野市井间蔓延。

　　陈远没有停留，依照玄根据浑天珠示警和现有情报推算出的最可能路径，一路向东，昼伏夜出，尽量避免与大规模人流接触。

　　数日后，他进入了一片地势渐高、山林密布的区域。根据地图显示，此地已属古殷商核心区域边缘，山脉连绵，人烟稀少。

　　是夜，月隐星稀，林深露重。陈远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生起一小堆篝火，烤着干粮，同时整理着思绪。墨影与徐厉尚未有消息传回，这意味着东方的局势或许尚在酝酿，又或者，潜藏着更深的危机。

　　突然，他耳廓微动，捕捉到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野兽或寻常夜行客发出的窸窣声，来自侧上方不远处的密林！

　　有人！而且潜行技巧极高！

　　陈远瞬间警觉，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体内能量悄然流转。是清道夫的追杀？还是山贼探子？

　　【检测到生命体征，数量一。能量波动微弱，但精神波动异常活跃，具备高度隐匿性，未检测到清道夫同源能量特征。】玄迅速给出了判断。

　　不是清道夫？陈远心中稍定，但并未放松警惕。

　　那窸窣声在距离他约三十步外停了下来，似乎也在观察他。林中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意味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黑暗中传来：

　　夜露深重，篝火暖心。独行客在此荒山野岭，就不怕遇上豺狼虎豹，或是......比虎豹更凶险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自一棵古松后转出。

　　那是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青竹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陈远，尤其是他手边那柄看似普通、实则隐含煞气的精铁短剑，以及......他怀中那即便刻意收敛、依旧被老者察觉到一丝不凡的浑天珠气息。

　　陈远心中一凛。这老者绝不简单！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与姜子牙类似的、深不可测的气息，但又截然不同。姜子牙是堂皇正大、谋定乾坤的智慧，而这老者，则更显飘逸诡谲，仿佛超然物外，却又对世间万物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山野之人，随遇而安。豺狼虎豹自有其道，至于人心鬼蜮......陈远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与老者对视，但凭手中剑，心中尺。

　　好一个但凭手中剑，心中尺老者抚掌轻笑，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观小友气息沉凝，目光清澈，虽带风霜，却无戾气，更难得的是......身上竟缠绕着一丝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却又试图融入其中的之气，有趣，当真有趣！

　　变数？陈远瞳孔微缩。这老者竟能一眼看穿他身为的本质？

　　老先生慧眼如炬。陈远不卑不亢，不知老先生深夜至此，有何指教？

　　老者踱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在篝火旁坐下，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慢条斯理地道：指教不敢当。老朽乃山野闲人，偶经此地，见小友非常人，故来一叙。观小友行色，可是欲往东行？

　　正是。

　　东行好啊，东行妙。老者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事的睿智，东方如今可是热闹得很呐。龙蛇起陆，星宿移位，有人想把这天再翻过来，有人想把这地再踩实了......就是不知，小友此去，是想做那翻云覆雨手，还是那定海神针铁？

　　这话语机锋暗藏，直指东方乱局的核心。

　　陈远沉吟片刻，道：翻云覆雨非我所愿，定海神针亦非我能当。我只愿此行，能少些无谓的杀戮，存续几分文明的星火。

　　存续文明星火......老者重复了一遍，看向陈远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好志向！比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罔顾苍生的蠢货强多了！不过，小友可知，这星火欲存，光靠手中剑，心中尺，恐怕还不够。

　　请老先生指点。陈远肃容道。他感觉，这老者或许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启示。

　　指点谈不上。老者摆摆手，目光变得悠远，老朽观星象，察地气，见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大势所趋，如同江河入海，难以阻挡。然，这合与分的过程，是如烈火烹油，焚尽万物，还是如春雨润物，潜移默化，却大有文章可为。

　　他顿了顿，看向陈远：小友身负，或可于这大势洪流中，寻得那细微的，以巧力拨动千斤，引导这洪流的走向，使其造成的创伤降至最低。此非逆天而行，而是......顺势而为，导其入善。

　　顺势而为，导其入善！

　　这八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陈远脑海中轰鸣！这与他从龟甲残卷中悟出的于定数中觅变数，于变数中守其常何其相似！这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多谢老先生教诲！陈远真心实意地躬身一礼，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老者呵呵一笑，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姓名不过代号，来处亦是归途。小友若他日有缘，或许能在云梦山雾散之时，再见老朽。临别赠言：东行路险，慎辨人心。鬼蜮伎俩，尤甚妖魔。

　　话音未落，老者身影已如青烟般淡去，融入夜色山林之中，再无踪迹可循，只留下那篝火兀自燃烧，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仿佛竹叶清泉般的余韵。

　　云梦山？鬼谷？！

　　陈远心中巨震！难道刚才那位，就是传说中神秘莫测、学究天人、门下苏秦张仪等搅动天下风云的鬼谷先生？！

　　他竟然在此地，以这样一种方式，与自己相遇？还留下了如此重要的提点！

　　陈远站在原地，久久回味着鬼谷子的话语。顺势而为，导其入善，这或许正是他在未来漫长守护岁月中，需要秉持的核心信念。

　　他望向东方，目光更加坚定。

　　无论前路有多少鬼蜮人心，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循着心中的，掌中的，以及这刚刚领悟的，走下去。

　　篝火渐熄，黎明将至。

　　新的征程，伴随着智者的赠言，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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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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