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生玄女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的白玉长阶被天兵甲胄上的寒光映得愈发清冷。

　　白浅被两名天兵一左一右地押着，发髻微散，平日里慵懒从容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惊惶，目光如箭般扫过周围垂首肃立的仙娥与天兵，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阿九呢？你们把阿九怎么样了？”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腕间却被天兵铁钳般的手攥得更紧，冰冷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开，让她心头的恐慌又重了几分。

　　可回应她的，只有天兵们木讷如雕塑般的沉默，他们眼帘低垂，仿佛没听见这声带着哭腔的质问，唯有殿宇深处传来的风铃声，在空旷的天界里荡开一圈圈孤寂的涟漪。

　　畅和殿内，雕花窗棂将天光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铺着云锦的地面上。

　　阿九被单独安置在此，她扶着冰凉的廊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描金的梁柱，悬着的鸾鸟灯盏，还有墙上那些陌生的仙兽图腾。

　　阿九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女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跟浅浅抓来？”阿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努力挺直脊背，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站在她对面的素锦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怔怔地看着阿九，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带着哭腔唤道：“九姑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素锦啊。不…那个时候你总爱叫我小汤圆的，还说等我满一万岁的时候，亲自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呢，九姑姑……”

　　话音未落，素锦再也忍不住，快步扑进了阿九的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在此刻汹涌而出。

　　阿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看着怀里面哭得肝肠寸断的素锦，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着素锦的后背，又手忙脚乱地去擦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你别哭了呀，有什么事好好说……”

　　“九姑姑，”素锦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自从你和瑶光上仙都仙逝之后，素锦一族……一族的人都被九重天接纳了，我也被封了个公主，可那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天宫里的人，谁都能来踩我一脚，他们都欺负我，九姑姑……”

　　这些年在天宫独自撑着的辛苦，那些无人诉说的委屈，在此刻见到“故人”的瞬间，尽数化作了泪水。

　　素锦像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将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了阿九面前。

　　一旁的辛奴早已泪流满面，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阿九重重磕了个头，声音悲戚：“上仙，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公主在天宫过得有多难。既要小心侍奉太子，又要百般讨好乐胥娘娘，天宫里的仙娥仙官，谁都可以看不起我们，谁都能对我们呼来喝去。求上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为公主做主啊！”

　　阿九听着素锦的哭诉，又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辛奴，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怀里还在抽泣的素锦，满心不解：“她都是公主了，怎么还要做那些伺候人的事情？哪有公主还要侍奉旁人的道理？”

　　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火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姑娘。

　　素锦抬起头，那双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怯懦温顺的眼睛此刻红得像浸了血的玛瑙，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掉，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进衣襟里。

　　“乐胥娘娘日日将天宫规矩挂在嘴边，教我要谨守本分，半点错处都不能有。她还说，必须讨得太子的欢心，若是惹了太子不快，我在这九重天便再无立足之地，只能任人践踏。我怕极了那种日子，才逼着自己低眉顺眼地去讨好他们……”

　　她声音发哑，带着深深的无力，“皆因我身后早已没了能替我撑腰的人。九姑姑，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都不来看我？”

　　阿九被她问得一愣，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茫然。

　　她轻轻推开素锦一些，蹙着眉道：“可我并不认识你啊。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跟浅浅待在一起，从未见过其他人。倒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叫阿九？”

　　这话一出，不仅素锦愣住了，连一旁的辛奴也面露疑色。

　　她皱着眉，迟疑地往前挪了半步，压低声音对素锦道：“公主，您确定……眼前这位真的是阿九上仙吗？瞧着这般情形，倒像是……像是有些呆傻呢？”

　　“放肆！”素锦猛地回头，脸色一沉，厉声喝止。

　　她怎么能容忍旁人这样议论九姑姑，哪怕九姑姑似乎忘了过往，那也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辛奴被她喝得一个激灵，连忙“噗通”跪倒在地，惶恐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给九姑姑道歉！”素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眶却还红着，瞧着有些矛盾。

　　辛奴忙转向阿九，连连磕头：“求上仙恕罪！是辛奴无礼，口出妄言，还请上仙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

　　阿九被这接二连三的跪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连忙摆手：“你别这样跪来跪去的，快起来吧。我没有生气，真的。”

　　素锦看着阿九这副全然懵懂的模样，心里又急又痛。

　　九姑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她这些年的念想，她在天宫受的那些苦，又该跟谁去说？她望着阿九清澈无辜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九姑姑，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了就好，只要你回来了，就有人给我撑腰了。”素锦在阿九怀里蹭了蹭，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依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阿九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脸上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来，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好，我给你撑腰。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不用怕，我就帮你打扁他。”

　　话音刚落，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抬头看向四周，目光里带着一丝急切：“对了，浅浅呢？他们把浅浅带去哪里了？我要找浅浅。”

　　自被押上九重天，她就与白浅分开了。

　　这时有个仙婢匆匆的进来，在素锦耳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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