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涌筹备

　　自幽谷血引一事后，林云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侥幸与浮躁，沉淀了下来。目标已然明确——黑水镇狱。但正如江疏影所警告的，那里是太华宗重地，龙潭虎穴，以她如今的实力，贸然前往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不再急于求成，也不再因身份的伪装而过分焦躁。每日的修行、练剑、完成宗门任务，都成了她积蓄力量的必要过程。她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表面平静，内里却在疯狂地吸收着一切所能汲取的养分。

　　《流水剑诀》在她手中已不仅仅是琼霄阁的入门剑法，更成了她锤炼意志、磨砺心性的工具。她谨记江疏影“流水无形，随物赋形”的指点，剑招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流畅，而是多了几分遇强则韧、遇弱则刚的机变。这份变化落在传功执事眼中，只觉此子悟性惊人，进步神速，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何等沉重的目标。

　　她开始有意识地接取一些需要离开宗门、甚至略带风险的任务。或是护送物资前往较远的坊市，或是清剿宗门势力边缘地带滋生的低阶妖兽。这些任务不仅能让她赚取修炼资源，更能让她熟悉修真界的地理环境、人情世故，尤其是太华宗势力范围内的风土人情与势力分布。

　　她变得沉默而敏锐，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仔细观察着，默默记忆着。每一次外出，她都格外留意与西方、与黑水镇狱相关的只言片语。她翻阅宗门藏书阁中那些积满灰尘的地理志、宗门纪要和游记杂闻，试图从中拼凑出关于黑水镇狱更具体的信息——它的确切位置、守卫力量、周边环境、可能的弱点……

　　然而，关于黑水镇狱的记载少之又少，且大多语焉不详，只强调其险恶与有进无出。太华宗对此地的封锁，不仅在现实层面，连信息层面也做到了极致。

　　这日，她又接取了一个前往靠近西面边境的一处小型坊市“落霞集”运送药材的任务。落霞集位于琼霄阁与太华宗势力范围的缓冲地带，鱼龙混杂，消息相对灵通。

　　完成任务交接后，林云岫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坊市中看似随意地闲逛。她走进一家售卖杂货兼营消息的铺子，铺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精明。

　　林云岫挑选了几张品阶不高的符箓，状似无意地问道：“掌柜的，听闻再往西去，景致荒凉，多有险地，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掌柜的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只是琼霄阁普通弟子打扮，便随口道：“西边啊，确实不太平。除了荒漠险恶，最要紧的是莫要靠近太华宗的地盘，尤其是……嘿嘿，有些地方，沾都不能沾。”

　　“哦？哪些地方？”林云岫放下符箓，露出好奇的神色。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忌惮：“就比如那黑水……唉，算了算了，提都不能提，晦气！小姑娘你打听这个作甚？老老实实在你们琼霄阁地盘待着便是。”

　　林云岫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多谢掌柜提醒。”她付了灵石，拿起符箓便离开了铺子。

　　虽然掌柜的讳莫如深，但那未尽的“黑水”二字，以及其谈及太华宗地盘时毫不掩饰的忌惮，都让她更加确信，黑水镇狱的凶名，在靠近其势力范围的区域，是一种共识般的禁忌。

　　她又在坊市中盘桓片刻，留意到一些身着太华宗低阶弟子服饰的人出入，他们神色间带着大宗门弟子特有的矜持与隐隐的优越感。林云岫默默记下他们的言行举止，心中思忖着若日后需要伪装身份，该如何模仿。

　　返回琼霄阁的路上，林云岫心事重重。信息依旧匮乏，黑水镇狱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谜团。她需要更多的准备，更强的实力，以及……一个恰当的时机。

　　刚回到宗门，还未等她回到住处，一位负责庶务的弟子便找到了她。

　　“白露师妹，钱师叔让你去库房一趟，说是前次任务的奖励有些出入，需要核对一下。”

　　钱师叔？那位掌管库房、笑容可掬却眼神精明的钱通执事？

　　林云岫心中微疑，前次任务奖励早已发放清楚，何来出入？但她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便朝着库房方向走去。

　　库房院落依旧安静，弥漫着淡淡的药材与陈旧物品混合的气味。钱通执事正坐在他那张堆满账簿的木桌后，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见到林云岫进来，抬起眼皮，脸上习惯性地堆起和气的笑容。

　　“白露师侄来了，坐，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林云岫依言坐下，恭敬问道：“钱师叔，不知奖励有何出入？”

　　钱通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拿起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推到林云岫面前，笑眯眯道：“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清点的时候发现，上次落霞集任务的奖励里，多放了两瓶‘蕴灵丹’和三十块下品灵石。既然是师侄你的，便拿回去吧，老朽这账目也好做得清楚些。”

　　多放了？林云岫微微一怔。她清楚记得奖励明细，绝无多余。她看向钱通，对方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和气模样，但那眯起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奖励出错，而是钱通以他的方式，给予她一些“额外”的资源。是因为她秋潭试剑得了甲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布袋，神识略微一扫，里面确实是两瓶品质不错的蕴灵丹和三十块下品灵石。

　　“多谢钱师叔。”她没有点破，只是平静地道谢。

　　钱通呵呵一笑，重新拿起算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口道：“年轻人，修行不易，资源能多一分是一分。往后若是接了些什么……路途远些、辛苦些的任务，需要提前支取些灵石丹药以备不时之需，也可来找老朽说道说道。这江湖啊，银钱开路，总归方便些。”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林云岫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钱通似乎意有所指，像是在暗示，如果她需要为某些“特殊”行动做准备，他这里可以提供一些便利。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基于她近期频繁接取外出任务的猜测？这位看似只关心账目的老执事，其精明程度，恐怕远超外人想象。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关照。”林云岫再次道谢，心中却暗暗警惕。在琼霄阁，果然处处都需小心。

　　离开库房，林云岫握着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心情复杂。资源确实是她现在急需的，但钱通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是否另有深意？是阁主的授意？还是江疏影的某种安排？

　　她不得而知。

　　夜幕降临，林云岫在房中清点着现有的资源。除了钱通“多给”的，她这些时日完成任务也积攒了一些灵石和丹药。但对于闯黑水镇狱而言，这些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强大的法器，更有效的遁符，更厉害的解毒、疗伤丹药……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她摊开一张粗略描绘的西部区域地图，目光落在代表黑水镇狱的那个模糊的、被特意标注了危险记号的位置。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嗒”声，像是什么小东西落在了窗棂上。

　　林云岫警觉地起身，推开窗户。月光下，窗台上安静地放着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珠。玉珠旁，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

　　她拿起玉珠，入手冰凉，神识探入，发现其中蕴含着一道精纯的冰系灵力，似乎是一件一次性的护身或隐匿法器。她又展开素笺，上面只有一行清隽却陌生的字迹：

　　“西行多艰，此物或可暂避耳目。慎之。”

　　没有落款。

　　林云岫握着那枚冰凉的玉珠，看着那陌生的字迹，心中却莫名地浮现出江疏影那白纱覆目的清冷身影。

　　是她吗？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隐晦地相助，又如此了解她的打算？

　　这枚玉珠和这张素笺，如同黑夜中的又一点星光，虽不明亮，却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完全孤军奋战。

　　她将玉珠小心收起，将素笺置于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窗外，月凉如水。琼霄阁沉睡在寂静的夜色里，然而在这平静之下，为了一场注定艰难的西行，暗涌正在悄然汇聚。林云岫知道，她的准备，必须更快，更充分。而那个时机，或许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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