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青鸟溯光

　　忆海心镜中的那双眼睛，冰冷、贪婪，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一种侵蚀万物的死寂意志。那断断续续的沙哑低语，更是直接作用于神魂，试图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是上古魔念！”潮生脸色剧变，定海珠瞬间光芒大放，湛蓝光华如同水幕般护住三人，“这心镜曾映照万梦，定然是在上古劫难中，封印了某种极其强大的魔物残念！历经岁月消磨，封印松动，又被方才寂灭之种的气息刺激，竟有脱困之兆！”

　　那镜中的魔影发出嗬嗬的怪笑，镜面裂纹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封印……终将破碎……尔等的恐惧……便是本尊最好的食粮……”

　　林云岫能感觉到，这魔念的本质与归寂者同源，但更加古老、精纯，仿佛是从“噬星黑魇”本体上剥离下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念。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她体内的星辉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绝不能让它出来！

　　“净化它！”林云岫与江疏影心意相通，同时出手。

　　星辉化雨不再柔和，而是凝聚成一道炽白中带着混沌色彩的净化光流，直射心镜！江疏影琉璃重瞳锁定魔影核心，规则之力化作无形枷锁，缠绕而上，试图将其重新封镇！

　　“蜉蝣撼树！”魔影嗤笑，镜面灰光大盛，竟将星辉光流与规则枷锁生生抵住，甚至反过来侵蚀！那灰光带着一种万物归寂的意韵，连规则似乎都能使其“失效”！

　　潮生见状，毫不犹豫地将定海珠之力催发到极致，磅礴的定海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心镜，协助林云岫二人对抗魔念。三股力量与那上古魔念在残破的偏殿前激烈交锋，能量激荡，引得整个水下通道都微微震颤，周围的珊瑚丛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那魔念虽被封印万载，仅剩残念，但其本质极高，竟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镜面上的裂纹仍在不断增加，封印崩溃在即！

　　“这样下去不行！”潮生急道，“它的力量本质远超我们，必须加固封印，或者……彻底净化其根源！”

　　加固封印需要对应的法门与力量，他们显然不具备。而净化……林云岫心念电转，母亲慕笙晚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母亲能以星族本源驱动定星梭，扰乱黑魇坐标，那么星族之力，定然对这类存在有着特殊的克制！

　　她猛地看向潮生：“潮生道友，定海珠可能暂时稳定此地空间，隔绝内外？”

　　“可以一试，但支撑不了太久！”潮生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咬牙将更多灵力注入定海珠，一道更加凝实的蓝色光罩将偏殿遗址笼罩，暂时隔绝了魔念气息的外泄与对遗迹其他区域的影响。

　　“疏影，助我！”林云岫对江疏影喊道，随即不再保留，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那簇融合了星辉与星骸寂灭之意的混沌星火之中。她回忆着母亲遗言中那份决绝，回忆着起源星火的温暖，尝试着引动血脉最深处、属于观星者文明的那份传承力量！

　　江疏影没有丝毫迟疑，将琉璃净世之力毫无保留地渡向林云岫，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引导，帮助她梳理那庞大而古老的力量，使其凝聚、升华！

　　林云岫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古老、苍茫，仿佛化身为了行走于星空的古老存在。她双手虚抱，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在她掌心凝聚，那是星辰寂灭的终点，是万物归墟的意象！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心，却又有一点微渺却无比坚韧的创世之光在顽强闪烁！

　　这正是她感悟星骸之力后，对星族力量更深层次的理解——寂灭与新生并存！

　　就在她准备将这凝聚了自身所有感悟与力量的一击，轰向那忆海心镜时——

　　“唳——！”

　　又是一声清越而悲怆的鸟鸣，毫无征兆地在她识海中响起！这一次，并非来自怀中的玉佩，而是源自她沸腾的血脉深处！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几乎如同实质的青鸟幻影，自林云岫眉心翩然飞出！它通体如同青玉雕琢，眼眸中充满了人性化的悲伤与决绝，它回眸深深望了林云岫一眼，那眼神，竟与母亲慕笙晚有几分神似！

　　随即，青鸟发出一声撕裂灵魂般的悲鸣，猛地振翅，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面布满裂纹的忆海心镜！

　　“不——！”林云岫似乎明白了什么，失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青鸟虚影撞击在镜面上的刹那，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化作无数青金色的、燃烧着的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融入了镜面的每一道裂纹之中！

　　“啊——！这是……星魂燃烬？！不——！”镜中的魔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尖锐嘶嚎！

　　那青金色的光点蕴含着一种极其纯粹、源自灵魂本源的净化与守护之力，正是这等上古魔念的克星！光点所过之处，蔓延的裂纹被强行弥合，灰败的魔气如同冰雪消融，那双冰冷的眼睛在青金色光焰的灼烧下迅速黯淡、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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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呼吸之间，镜面的震动停止了，裂纹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蔓延，那股令人窒息的魔念气息也彻底消散无踪。镜面恢复了之前的蒙尘状态，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青金色流光。

　　青鸟虚影，也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偏殿前，一片死寂。

　　定海珠的光罩缓缓散去，潮生看着那面恢复平静的心镜，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眼神怔忪的林云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能感受到，方才那青鸟虚影中蕴含的，是一种何等伟大而悲壮的牺牲。

　　江疏影轻轻握住了林云岫冰凉的手。

　　林云岫望着那面镜子，泪水无声滑落。她明白了，那并非普通的青鸟，而是母亲慕笙晚在发动定星梭时，分离出的一缕守护执念与部分星魂，封入玉佩，化作青鸟形态。它存在的意义，并非传递一次遗言，而是在她遭遇无法抗衡的、源自黑魇的危机时，以自身最后的星魂为代价，为她扫清障碍，护她周全。

　　两次显现，一次告知真相，一次焚尽魔念，皆是母亲以另一种方式，在守护着她。

　　“母亲……”林云岫低声呢喃，将那份刻骨的悲伤与无尽的思念深深埋入心底，转化为更坚定的力量。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

　　“我们走，不能再耽搁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潮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在前引路。

　　经过这番变故，三人都沉默了许多，但步伐却更加急促。必须尽快找到寂灭之种，阻止归寂者的阴谋，方能不负逝者的牺牲。

　　幽蓝的古道向前延伸，通往遗迹更深处，也通往未知的挑战与母亲以生命守护的真相。青鸟已逝，但其燃尽星魂留下的光，将永远指引着林云岫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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