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剑心初凝

　　接下来的日子，琼霄阁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太华宗虽暂时退去，但那日的威压与剑拔弩张的气氛，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位弟子心头。宗门加强了戒备，巡逻的弟子多了起来，护宗大阵也始终维持着较低程度的运转。

　　林云岫则彻底沉浸在了修行之中。江疏影关于“剑心”的提点，以及那迫在眉睫的“血月之劫”，如同鞭策，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将《流水剑诀》演练得圆熟流畅，而是开始尝试向内探寻。每日除了必要的灵力积累和肉身锤炼，她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问剑于心”。

　　她独坐于瀑布之下，任凭轰鸣的水声冲击耳膜，心神却沉入体内，追问自己的本心——救父，是执念，但该如何救？不顾一切，哪怕化身修罗？还是坚守某些底线，哪怕前路更加艰难？

　　她漫步于紫竹林间，指尖拂过挺拔的青竹，感受其宁折不弯的气节，思索着自己的道——悬镜山“以实映虚，以心为镜”的理念，与手中之剑该如何结合？剑，是杀伐之器，还是守护之刃？亦或是……明心见性之途？

　　她甚至再次去了后山那处幽谷，坐在那块曾进行血引秘法的冰冷石头上，回忆父亲那指向黑水河的手指，回忆江疏影白纱染血的模样，回忆太华宗修士那嚣张的嘴脸。愤怒、不甘、担忧、以及那份对江疏影悄然滋生的、复杂难言的情愫，种种情绪交织，如同熔炉，灼烧着她的意志。

　　她一遍遍地练剑，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剑招时而疾如狂风暴雨，倾泻着内心的焦灼与愤懑；时而缓如深潭微澜，沉淀着思索与迷茫；时而又如溪流绕石，带着一种尝试性的、寻找缝隙与突破的韧性。

　　她发现，当她心绪不宁，只想着尽快提升实力时，剑招便显得浮躁而缺乏根基；当她回想起父亲教导的“明辨本心”，回想起江疏影那蕴含着坚定信念的“止戈”剑意时，剑锋便会多出一丝沉静与力量。

　　渐渐地，一种明悟开始在她心中萌芽。

　　她的道，是悬镜山之道，是映照真实，明辨本心。她的剑，不应仅仅是复仇之剑，或是纯粹的救人之剑。它更应该是她“镜心”的延伸，是斩破迷雾、照见前路的明镜！她要救父，但要堂堂正正地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在绝境中闯出一条生路，而非沦为被仇恨与绝望驱使的傀儡。

　　这个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瞬间照亮了她纷乱的思绪。

　　这一日，她再次于瀑布下练剑。心神空明，不再刻意追求什么，只是将这份新生的明悟融入剑中。剑随身走，意随心动。起初，剑招依旧是她熟悉的《流水剑诀》，但渐渐地，招式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不再完全遵循固有的轨迹，多了几分随心所欲的挥洒，却又暗合着水流无常、却终归东流的至理。

　　她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瀑布的轰鸣，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她的眼中，只有手中的剑，心中，只有那面需要时时拂拭、保持明净的“心镜”。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套剑诀使完，她收势而立。并未刻意催动，但周身却自然而然地弥漫开一股清澈而沉凝的剑意。那剑意并不凌厉逼人，却带着一种洞彻虚妄、映照真实的韵味。她脚下的潭水，倒映着她的身影，也倒映着天空的流云，水波不兴，清晰异常。

　　她低头，看着水中那眼神清澈、气息沉凝的倒影，心中一片澄澈。

　　剑心初凝，镜剑相映。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真正凝聚了剑心，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剑道，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手中的剑，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了她意志的延伸，与她那颗追求真实、坚守本心的“镜心”产生了共鸣。

　　就在她沉浸在突破的感悟中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镜映流水，心剑初成。尚可。”

　　林云岫猛地转身，只见江疏影不知何时已立于潭边，白纱覆目，正“望”着她。阳光透过水雾，在她素白的衣袍上晕开淡淡的光晕。

　　“大师姐！”林云岫心中涌起一丝欣喜，不仅仅是因为剑道上的突破被认可，更是因为再次见到她。她仔细看向江疏影，见她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那日反噬的伤势似乎已无大碍，心中稍安。

　　江疏影缓步走近，目光隔着白纱落在林云岫身上，仿佛在审视着她那初生的剑心。

　　“你的剑心，源于‘镜’，重在‘映’与‘辨’。”江疏影淡淡道，“善则善矣，然镜虽能映物，却亦易为外物所染，所蔽。需知，真正的明镜，非止于映照，更在于……不染尘埃。”

　　林云岫若有所思。江疏影是在提醒她，坚守本心并非易事，前行路上，会有更多诱惑、磨难与抉择，需时刻警惕，保持心境澄澈。

　　“弟子谨记大师姐教诲。”林云岫恭敬道。

　　江疏影微微颔首，转而道：“你既已初凝剑心，寻常修炼已难有速效。欲在‘血月之劫’前拥有足够实力，需行非常之法。”

　　林云岫精神一振：“请大师姐指点。”

　　江疏影沉默片刻，似在斟酌，最终开口道：“后山禁地，有一处‘炼心路’。乃宗门先辈所设，内蕴幻境万千，直指本心，磨砺意志，亦可加速修为感悟。然其中凶险，稍有不慎，便有道心崩塌之虞。你……可敢一试？”

　　炼心路！直指本心的幻境！

　　林云岫几乎没有犹豫，目光坚定：“弟子愿往！”

　　为了力量，为了父亲，也为了……能够更快地追上眼前之人的脚步，她无惧任何挑战。

　　江疏影“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白纱之下，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三日后，我送你入炼心路。”她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给林云岫一个清冷的背影，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期待。

　　林云岫握紧了手中的剑，感受着体内那初生的、与“镜心”相合的剑意，目光投向云雾缭绕的后山禁地方向。

　　炼心路……无论前路有何等艰险，她都必将踏过！

　　她转身，再次挥剑。这一次，剑光愈发凝练，心志愈发坚定。因为她知道，三日后，她将踏入一条更为艰难的试炼之途，而这条路的尽头，连接着黑水镇狱的生死危机，也连接着与那道疏影并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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