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风起金沙

　　地下洞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林云岫将矿坑所见，包括那庞大的“万灵血怨阵”、被囚禁的活人祭品、葛长老与神秘黑袍人的对话，以及江疏影最后感知到的“更古老、更饥饿”的存在，尽数道出。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石块，砸在众人心头。

　　“……他们要以活人生祭，催发古魔残魂，时间就在‘血月’之夜。”林云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寒意，“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谢栖真一拳砸在石壁上，留下浅浅的印痕，眼中怒火燃烧：“畜生！竟行此灭绝人性之事！”她带来的悬镜山弟子们也个个义愤填膺，杀气弥漫。

　　林清风脸色阴沉如水，他缓缓站起身，虽伤势未愈，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已然回归：“血月之夜……根据古籍记载及星象推演，就在三日之后。”

　　“三日！”众人心头一紧。时间如此紧迫！

　　“矿坑守卫森严，有元婴修士坐镇，还有那诡异的万灵血怨阵，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林清风冷静分析，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必须智取，寻找阵法弱点，内外结合，方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林云岫：“云岫，你的星辉剑心既能感应，或可干扰那阵法引动的能量，这是我们的优势之一。”

　　“我会尽力！”林云岫重重点头。

　　“栖真，”林清风转向谢栖真，“你带来的人手，加上我们，力量依旧不足。需要更多援手。佛国摩罗一脉态度明确，是可争取的力量。你立刻设法，通过清微观的渠道，向慧觉传讯，告知此地情况，请求援手，至少……牵制住鸠摩罗什一脉，防止他们与太华宗彻底联手。”

　　“是！”谢栖真领命，立刻安排最机警的弟子前去联络。

　　“江姑娘，”林清风最后看向江疏影，语气带着尊重，“你感知敏锐，尤其对阵法与气息变化。破坏祭祀的关键，在于找到那万灵血怨阵的枢纽或薄弱之处。此事，恐怕需你多费心。”

　　江疏影微微颔首，白纱无声：“分内之事。”她顿了顿，补充道，“那黑袍人…气息诡异，非纯粹人族，亦非寻常魔修，需格外警惕。”

　　非纯粹人族？众人心中又是一凛。太华宗竟与异类勾结？

　　安排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洞穴内只剩下林清风、林云岫和江疏影。

　　林云岫看着父亲凝重的侧脸，忍不住问道：“爹，即便找到阵法弱点，我们人手还是不够，而且……那些被囚禁的人，该如何解救？”强行破坏阵法，那些作为“材料”的活人，很可能第一时间被阵法反噬或成为太华宗泄愤的对象。

　　林清风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疲惫与无奈：“岫儿，行事有时不得不有所取舍。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阻止祭祀，破坏太华宗的阴谋，避免更大的浩劫。若能救下那些人，自然最好，若不能……”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林云岫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知道父亲说的是最现实的选择，但那些绝望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未必…没有机会。”一直沉默的江疏影忽然开口。

　　林云岫立刻看向她。

　　江疏影的白纱转向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万灵血怨阵，以怨念与精血为燃料。若能在阵法启动前，削弱或净化部分怨念，或可在关键时刻，为那些囚徒争取一线生机。你的星辉之力，或可一试。”

　　林云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对！星辉之力能净化邪祟怨憎！我可以试着将力量渗透进去，哪怕只能削弱一点点！”

　　林清风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这希望渺茫，且风险极大，但并未出言打击。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正是修行路上的砥石。

　　“谨慎行事，安全第一。”他最终只叮嘱了一句。

　　…

　　当夜，谢栖真派出的弟子带回了慧觉的回复。

　　一枚以特殊佛力封禁的玉简被悄然送入洞穴。林清风神识探入，片刻后，脸色稍缓。

　　“摩罗大师已知晓此事。他表示，鸠摩罗什一脉已被他设法暂时绊住，无法直接插手矿坑之事。但他本人及麾下护法僧，因受佛国戒律所限，不能直接对太华宗出手，否则将引发两大势力正面冲突，后果难料。”

　　众人闻言，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

　　“不过，”林清风话锋一转，“摩罗大师承诺，他会派慧觉带领部分擅长隐匿与防护的弟子，在矿坑外围布下‘金刚伏魔圈’，一方面可隔绝部分邪气外泄，防止事态扩大，另一方面……若我们的人能从内部破阵而出，他们可提供接应与庇护。”

　　这已是摩罗在规则内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不能直接参战，但提供了至关重要的退路保障。

　　“另外，”林清风继续道，“摩罗大师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那黑袍人，疑似是早已销声匿迹的‘幽冥道’余孽。此派精通鬼道与血祭之术，残忍诡谲，与太华宗勾结，所图必然更大。”

　　幽冥道！又一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邪恶名字浮现水面。局势愈发错综复杂。

　　“有退路，总比没有好。”谢栖真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至少佛国方面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还能为我们兜底。剩下的，就靠我们自己了！”

　　接下来的两日，金沙城表面依旧如常，暗地里却已是暗流汹涌。

　　太华宗的巡查更加频繁，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城内外不时有陌生的修士身影出现，气息驳杂，显然各方势力都被这即将到来的“血月”所吸引，或观望，或别有图谋。

　　林云岫多次尝试靠近矿坑区域，利用星辉剑心远远感应，小心翼翼地引导丝丝缕缕的星辉之力，如同春雨润物般，试图渗透那笼罩矿坑的邪恶力场，安抚那些被囚灵魂的恐惧与怨憎。过程极为艰难，那万灵血怨阵的排斥力极强，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但她没有放弃。

　　江疏影则大部分时间静坐感应，琉璃重瞳虽受此地力场压制，但她对能量流动的敏锐直觉仍在，不断在脑海中推演着阵法的可能结构与薄弱环节。

　　谢栖真和她带来的悬镜山弟子们，则化身暗影，活跃在金沙城的各个角落，收集着零碎的信息，监视着太华宗与佛国使者团的动向，如同一张无形的情报网悄然铺开。

　　林清风则在争分夺秒地恢复实力，丹药的光芒不时在他周身闪烁，气息一日强过一日。

　　终于，在血月之夜的前夕，江疏影找到了林清风和林云岫。

　　“阵法枢纽，不在祭坛本身。”她语气肯定，“而在祭坛正下方，地脉阴煞汇聚之点，与那‘更古老存在’相连。破坏此处，或可瘫痪整个阵法。”

　　她顿了顿，白纱转向林云岫：“但那里，邪气最盛，且有强大禁制守护。寻常力量难以靠近，唯有至阳至正，或……同源相斥之力，方有可能突破。”

　　至阳至正，或同源相斥。林云岫的星辉之力，无疑属于后者。

　　“我去。”林云岫没有任何犹豫。

　　林清风看着她，女儿眼中是熟悉的坚毅与决然。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小心。栖真会带人在外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为你创造机会。我们会尽可能牵制住葛长老和那黑袍人。”

　　他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符，递给林云岫：“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破障符’，关键时刻或可助你冲破禁制。”

　　林云岫接过尚带着父亲体温的玉符，紧紧握住。

　　夜色渐深，天际那一轮明月，边缘已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暗红。

　　风暴将至，决战前夕的寂静，笼罩着金沙城，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云岫盘膝而坐，调整着呼吸，体内星辉之力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她能感觉到身旁江疏影清冷平稳的气息，也能感觉到远处谢栖真忙碌布置时传来的细微灵力波动。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矿坑中那些绝望的面孔，浮现出父亲凝重的眼神，浮现出江疏影白纱下清冷的轮廓。

　　这一次，她绝不能失败。

　　星辉在她掌心无声凝聚，如同黑暗中孕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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