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阿七的发现

　　石原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哀嚎的阿七和捂着屁股满脸通红的张子墨，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随即恢复冷峻。

　　“不必。”

　　他声音依旧冰冷。

　　“举手之劳。职责所在。”

　　说着，他示意那几个还愣着的捕快：“把人带走。”

　　“哎，别介啊石大人！”唐不二赶紧上前一步，拦在石原裴面前，脸上笑容更甚，“相逢即是有缘！您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喝杯水酒，吃点便饭，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就当……就当是给小人一个面子？”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给旁边的阿七使了个眼色。

　　阿七虽然浑身疼得龇牙咧嘴，但老板的眼色还是看得懂的，挣扎着爬起来，也跟着帮腔：“是啊是啊，石大人，进来歇歇脚吧！我们老板轻易不请客的！”

　　张子墨也顾不上屁股漏风了，整理了一下衣襟，也跟着附和：“石大人，请！”

　　石原裴看着唐不二那张写满了“和气生财”的脸，又看看旁边两个“活宝”伙计，沉默了片刻。

　　“也好。”

　　他最终点了点头。

　　唐不二大喜过望，连忙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都高了八度：

　　“阿七，赶紧去后厨跟老周说，上几个好菜！张子墨，去把我那坛藏了三年的‘女儿红’……”

　　石原裴迈步走进客栈。

　　唐不二殷勤地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张子墨：“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算盘坏了，这个月工钱扣一半！”

　　张子墨闻言，脸垮得更厉害了，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往柜台走，嘴里小声嘀咕：“子曰：苛政猛于虎也……”

　　客栈大堂里，唐不二亲自给石原裴引到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坐下。

　　“石大人您稍坐，酒菜马上就来！”

　　不多时，阿七端着一个托盘，脚步还有些踉跄地走了过来，将几碟小菜和一壶温好的女儿红放在桌上。

　　老周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亲自端上了一盘酱牛肉和一盘炒时蔬，放下后，对着石原裴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后厨，全程没说一个字。

　　唐不二亲自给石原裴斟满一杯酒，举杯道：“大人，小人敬您一杯！感谢您出手相助，不然我这小店……”

　　石原裴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唐掌柜客气了。”

　　他的目光扫过忙前忙后的阿七，和正在柜台后面试图用针线缝补裤子的张子墨，淡淡开口：

　　“你这两个伙计，倒是有几分血性。”

　　虽然一个被打得爬不起来，一个裤子都被划破了，但至少敢在歹徒面前站出来。

　　唐不二闻言，脸上立刻露出那种招牌式的、带着点自嘲和无奈的笑容，摆了摆手：

　　“嗨！大人您可别夸他们！”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一副说自家糗事的模样：

　　“什么血性啊，就是两个愣头青！那小子，阿七，就是个热血上头的憨货，看了几本破话本就以为自己是大侠了，成天想着行侠仗义，结果呢？三脚猫的功夫，上去就让人一巴掌拍地上了，还得我赔汤药费！”

　　他又指了指柜台方向的张子墨，撇了撇嘴：

　　“还有那个账房，张子墨，读死书的穷酸秀才，满口子曰诗云，迂腐得很！刚才拿着算盘就往上冲，您猜怎么着？算盘让人劈了！我那把上好的铁木算盘啊……啧啧，败家玩意儿！”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猛灌了一口，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和“小本生意艰难”的表情：

　　“都是些不省心的主儿！要不是看他们可怜，又肯干活，工钱也便宜，我早把他们撵走了！跟官爷您手下那些精锐比起来，那真是……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没法比啊！”

　　他这番话说得唾沫横飞，语气夸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抠门又倒霉、对手下伙计满腹牢骚却又无可奈何的小老板形象。

　　石原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着酒杯，目光深邃地看了唐不二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石原裴终究公务在身，与唐不二又虚与委蛇地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唐不二满脸堆笑，一直将人送到客栈门口，看着石原裴走远，脸上的笑容这才一点点垮了下来，恢复了那副市侩的模样。

　　他一转身，差点撞上个人影。

　　阿七正杵在那儿，眼神躲闪，一副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

　　唐不二眼皮子一耷拉，没好气地开口。

　　“干嘛？”

　　“又想借钱？”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上个月的工钱还没扣完呢！”

　　阿七被噎得脖子一梗，脸上顿时涨红了。

　　“掌柜的！”

　　“我在你眼里就这点出息？”

　　“合着我找你就非得是借钱？”

　　“我……”

　　“哟？”

　　唐不二怪眼一翻，上下打量着阿七，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长本事了啊，我们的阿七大侠。”

　　“刚才被人一巴掌拍地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

　　“行啊，既然不是借钱，那正好。”

　　“还钱！”

　　“麻溜的！”

　　“呃……”

　　阿七刚鼓起来的那点气，瞬间被戳破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脑袋耷拉着，声音也小了下去。

　　“掌柜的，咱能不提钱吗？”

　　“提钱伤感情……”

　　“我……”

　　他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凑近唐不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掌柜的，我告诉你个秘密！”

　　“天大的秘密！”

　　“你听了之后，这个月工钱就别扣了，怎么样？”

　　唐不二挑了挑眉毛，斜睨着他，脸上写满了不信。

　　“哦？”

　　“先说说看。”

　　“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又是你小子编出来糊弄我的，工钱加倍扣！”

　　“哎呀掌柜的，你先答应我嘛！”

　　阿七开始讨价还价，试图抓住主动权。

　　唐不二最烦这个，耐心告罄，直接一甩袖子。

　　“不说拉倒。”

　　“我忙着呢。”

　　说完，抬脚就往后院走。

　　“哎哎哎！掌柜的别走啊！”

　　阿七急了，连忙伸手拦住唐不二，也顾不上讨价还价了，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

　　“掌柜的，你没发现吗？”

　　“刚才！”

　　“吃饭的时候！”

　　“那个石大人，他那眼睛，就跟长在张子墨身上似的，一直盯着他看！”

　　唐不二脚步一顿，回头瞥了阿七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柜台后面，那个正拿着针线，笨拙地缝着自己破裤子的张子墨。

　　他脸上露出一种“你小子是不是闲得蛋疼”的表情。

　　“就这？”

　　“我还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不是啊掌柜的！”

　　阿七见唐不二不以为意，急得直跺脚，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了。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了！”

　　“那个石大人，就一个人，站在咱们客栈对面的街角，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看的方向，就是柜台这边！”

　　“绝对是在看张子墨！”

　　阿七指着张子墨的方向，信誓旦旦。

　　唐不二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眼神玩味地又瞟了眼张子墨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和那张确实算得上清秀的脸。

　　他嘿嘿一笑，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调侃。

　　“他？”

　　“嗯……长得是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听说啊，现在有些个达官贵人，就好这一口，男女不忌……”

　　“口味独特得很呐！”

　　说完，他懒得再理会阿七那副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说完了？”

　　“说完赶紧滚去干活！”

　　“把外面地给我扫干净！”

　　“还有，月钱照扣，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唐不二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身后阿七那张瞬间垮掉、比哭还难看的脸，双手往袖筒里一揣，慢悠悠地晃进了后院。

　　只是在转身进入后院门廊的阴影里时，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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