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引蛇出洞

　　唐不二慢条斯理地靠回柜台上。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冰凉的算盘珠子。

　　他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此刻缝隙更小了，寒光却一闪而逝。

　　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必须主动出击。

　　得想个法子，把那只盘旋在客栈上空，眼神不善的“乌鸦”，引到它该去的地方。

　　一个足够偏僻。

　　一个足够混乱。

　　一个就算死了几个人，也不会掀起半点波澜，更不会有人刨根问底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诱饵。

　　一个足够逼真，能让那伙背景不小的过江龙深信不疑的诱饵。

　　一个能让他们觉得，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附近，并且值得为此冒险，甚至付出代价的诱饵。

　　思来想去，云锦城外那片荒凉的乱葬岗，似乎是个绝佳的舞台。

　　第二天，日头刚冒出个头。

　　一向“抠门”的唐老板，难得“大方”了一回。

　　他怀里揣着几串沉甸甸的铜钱，背着手，悠哉地溜达到了城里最污糟的破烂巷子。

　　这里是乞丐、地痞、泼皮无赖们扎堆晒太阳、讨生活的地界。

　　“哎，几位爷，早啊！跟您几位打听个事儿。”

　　唐不二脸上堆满了和气生财的笑容，熟稔地摸出几文钱，不着痕迹地塞进为首那个瘸腿老乞丐脏兮兮的手里。

　　那乞丐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哈腰：“哟，唐老板！您有事只管吩咐，小的们一定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不二压低了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

　　“就是想问问，最近……城外乱葬岗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他顿了顿，观察着几人的反应，继续状似随意地问道：“比如说，有没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外乡人，鬼鬼祟祟地在那边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等瘸腿乞丐细想，他又掏出几文钱，塞给旁边一个瞎了一只眼、满脸横肉的混混。

　　“还听说啊……”他的声音更低了，“前两天，好像有人在那边捡到过一块黑不溜秋的铁片子，看着怪瘆人的，后来心里发毛，又给扔回去了？你们……有听说过这茬没？”

　　钱货两讫。

　　消息就像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开，然后不胫而走。

　　这些混迹在云锦城最底层的地痞无赖，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很快。

　　一个模糊不清，却又引人遐想的说法，就在云锦城的市井之间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城外乱葬岗那边，最近好像不太平！”

　　“咋了？闹鬼了？”

　　“比闹鬼还邪乎！听说有人在那丢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正偷偷摸摸找呢！”

　　“真的假的？还有人说，捡到过一块黑色的怪铁牌，吓得又扔了！”

　　流言蜚语，越传越玄乎。

　　有间客栈里。

　　唐不二嘬着牙花子，看似漫不经心地“指点”正在擦桌子的阿七。

　　“阿七啊，最近外面都在传乱葬岗的事儿，听说了没？你小子跟人聊天的时候，也‘不小心’提那么一嘴。”

　　“就说……嗯，就说听住店的客人闲聊，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挺邪门的。”

　　阿七还是一脸懵懂，挠了挠头：“老板，乱葬岗有啥好聊的？多晦气啊！”

　　“让你说你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唐不二眼睛一瞪，作势要发火。

　　“再顶嘴，扣你工钱！”

　　阿七脖子一缩，虽然完全不明白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听到“扣工钱”三个字，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为了那点微薄的薪水，他还是在和其他客栈的伙计闲聊打屁时，把这“乱葬岗秘闻”当成了最新的谈资，绘声绘色地抖落了出去。

　　没过两天。

　　乱葬岗？

　　有人鬼鬼祟祟寻找东西？

　　奇特的黑色铁片？捡到又扔了？

　　乌眼独自坐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临窗而坐。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这消息来得太巧，太突然。

　　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但……那块乌鸦铁牌，干系实在太过重大。

　　组织严令，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找回！

　　哪怕这消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

　　哪怕这可能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陷阱。

　　他也必须亲自去确认！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错过任何一丝线索的代价，他承担不起。

　　“去乱葬岗看看。”

　　乌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对着身后阴影中站立的手下吩咐道。

　　乱葬岗里，阴风怒号，卷起纸钱的灰烬和腐烂的气息。

　　野狗刨食的低沉呜咽声，和夜枭凄厉的啼叫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乱葬岗的入口处。

　　他们手中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他们警惕而凶狠的面容。

　　为首之人，正是乌眼。

　　他身后，紧跟着四个精悍的手下。

　　“都给老子仔细点！打起精神来！”

　　乌眼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地命令道。

　　他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影影绰绰的坟包和枯树。

　　“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是！”

　　四个手下应了一声，立刻分散开来。

　　他们借着微弱跳动的火光，开始在遍地坟茔、白骨散落的乱葬岗里，小心翼翼地搜索起来。

　　脚步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树冠之上。

　　隐匿在极致黑暗中的唐不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那几个移动的、微弱的火光。

　　好戏，就要开场了。

　　突然！

　　一个正低着头，全神贯注搜寻着地面，试图发现那“黑色铁牌”踪迹的黑衣人，脚下猛地一空！

　　他似乎踩到了一块朽烂不堪的棺材木板。

　　那块木板的边缘，早已被唐不二动过手脚，下方是空的，仅靠一点点腐朽的连接支撑着。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呼喊，戛然而止。

　　那黑衣人的身影瞬间从火光照亮的范围内消失。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拖入了地底深处！

　　紧接着。

　　下方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入积水的沉闷声响。

　　以及……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的……骨头碎裂的脆响！

　　咔嚓！

　　下面，似乎是一个积满了污水的深坑，坑底还散落着不知名的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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