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征用客栈

　　有间客栈的门楣之上，那块写着“有间客栈”的招牌依旧挂着，只是下方多了些禁军士卒，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客栈最好的几间上房，已经不再属于唐不二。

　　禁军左统领林元明占据了东厢视野最好的那间，能直接望见远处山脚裂隙的动静。

　　玄阴宗的苏清霜则分到了西厢一间相对清静的屋子，与她的清冷气质倒也相符。

　　唐不二一张脸几乎要皱成了苦瓜。

　　“官爷，各位官爷行行好。”

　　他弓着身子，搓着手，凑到林元明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人家里就指着这几间上房收点租钱过日子，您这一征用，这……这损失可怎么算啊。”

　　林元明眉头一拧，显然对这油滑掌柜的哭穷有些不耐。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随意丢在唐不二脚边。

　　“朝廷征用，自然少不了你的补偿。”

　　叮当一声，银子散落的声音不算小。

　　唐不二脸上的悲苦瞬间凝固，随即像春日冰雪消融般化开，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体恤小的。”

　　他手脚麻利地将银子捡起，塞进怀里，那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大人您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各位。”

　　客栈里的伙计阿七和账房张子墨，此刻也摇身一变，成了指挥所里的“杂役”。

　　阿七被指使着搬桌子挪椅子，累得满头大汗，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不敢让那些凶神恶煞的禁军听见。

　　张子墨则被勒令去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卷宗，他捧着竹简，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哎，这可如何是好。”

　　唐不二瞥了两人一眼，心中暗笑，嘴上却道：

　　“阿七，子墨，手脚麻利点，别惹官爷们不快。”

　　他自己则端着新沏的茶水，游走于客栈大堂之内。

　　此刻的大堂，早已不复往日的清静。

　　几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巨大木桌旁，围坐着各色人等。

　　禁军的将校盔明甲亮，神情肃穆。

　　玄阴宗的弟子白衣胜雪，气质森然。

　　还有一些被强行“请”来的江湖势力代表，个个面色各异，眼神闪烁。

　　名为商议，实则各怀鬼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试探的气息。

　　“依本将看，当务之急是封锁裂隙，防止那妖物再度出现。”

　　林元明洪亮的声音在大堂回荡。

　　苏清霜清冷的声音接道：

　　“林统领所言甚是，但那裂隙深不可测，贸然封堵，恐非易事，还需查明其根源。”

　　唐不二低眉顺眼地给这个添茶，给那个续水，耳朵却像兔子一样竖得老高。

　　他听到有人提及裂隙中喷涌的能量精纯无比，引人觊觎。

　　也听到有人小声议论皇榜上那“灾星”的描述，与某个销声匿迹的魔道巨擘有些相似。

　　还有人猜测，这异象背后，可能关乎一桩惊天动地的秘宝。

　　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迅速拼接，勾勒出一幅波谲云诡的图景。

　　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锦缎员外袍的官员，呷了口茶，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唐不二。

　　“唐掌柜，你这客栈地处要冲，近日可曾见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或是发生过什么怪事？”

　　唐不二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旋即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回禀大人，小人就是个开客栈的，迎来送往，见的都是些寻常客人。”

　　“至于怪事……”

　　他挠了挠油腻的八字胡，努力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要说怪事，倒也有一桩。前几日，后院的老母鸡突然不下蛋了，不知算不算怪事？”

　　那官员被他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另一个面容精悍的江湖汉子则冷哼一声：

　　“掌柜的，我劝你莫要耍滑头。那皇榜上的‘灾星’画像，你可曾留意？若有线索，速速上报，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唐不二立刻露出一副贪婪又胆怯的模样。

　　“哎哟，官爷说笑了。小人胆子比针尖还小，平日里见了血都晕，哪敢去留意什么‘灾星’。”

　　“再说了，小人这客栈，最近因为这事儿，连个漂亮姑娘都不敢上门了，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他那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贪财好色、胆小如鼠的市井形象，让大多数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一个油嘴滑舌的掌柜，能知道些什么。

　　苏清霜清冷的目光，偶尔会从手中的卷宗上抬起，掠过唐不二的身影。

　　她总觉得这个掌柜有些……过于普通了。

　　普通到仿佛是刻意将“普通”二字写在了脸上。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心神，更多还是在眼前的裂隙危机和各方势力的复杂纠葛上。

　　唐不二能敏锐地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在苏清霜看过来时，还故意对着一个端上来的烧鸡咽了咽口水，引来旁边几个粗豪汉子的哄笑。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日的有间客栈终于安静下来。

　　禁军加强了巡逻，客栈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唐不二打着哈欠，跟值夜的禁军小头目告了声罪，说是要去茅厕。

　　他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慢悠悠地走向后院。

　　待转过一个拐角，避开了所有视线，他脚下一点，身形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

　　屋顶的瓦片，墙角的阴影，都成了他绝佳的掩护。

　　禁军的巡逻路线，玄阴宗可能布下的警戒阵法，在他眼中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

　　片刻之后，他已然出现在被层层封锁的裂隙附近。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息与淡淡的血腥味，比白日里更加浓郁。

　　那道不祥的裂缝，在夜色中更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唐不二凝神感应，裂隙另一端传来的气息，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除了暴虐与阴冷，更夹杂着一种古老、邪异，甚至带着一丝……腐朽的威严。

　　这绝非寻常的上古遗迹那么简单。

　　客栈柴房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以及一名禁军士兵压低了的惊呼。

　　“这是……什么东西？”

　　柴房外，一名年轻的禁军士兵，正借着巡逻火把的光芒，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脚边。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片约莫巴掌大小的鳞片。

　　鳞片通体漆黑，却在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幽暗光泽，边缘锋利如刀。

　　上面还沾着几滴早已干涸的、如同浓墨般的粘液，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与阴冷气息，正从中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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