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发什么疯

　　正午的阳光如利剑般穿透云层，斜斜地刺入客栈大厅。

　　唐不二立于柜台后，手中算盘噼啪作响，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那个正在擦桌子的少年身上。

　　自从那云家公子出现后，阿七这小子便魂不守舍，做事敷衍了事，今日更是变本加厉。

　　“阿七！”唐不二猛地将算盘一推，发出一声脆响。

　　阿七手上动作一顿，却并未回头。

　　“我让你擦桌子，你看看你擦的什么东西？”唐不二指着一张明显有污渍的桌面，眉头紧锁，“这要是被客人看见，我们客栈的名声往哪搁？”

　　阿七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手将手中的抹布扔在桌上。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有那工夫不如多做几道好菜，吸引客人上门。”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如一根刺扎进唐不二心头。

　　“你这臭小子！”唐不二眉毛一挑，眼睛瞪得溜圆，“自从来了这清风客栈，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如今竟敢顶嘴？”

　　“当初若不是我大发慈悲收留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阿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步走到柜台前，与唐不二四目相对。

　　“掌柜的，江湖人讲究一个明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阿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我当初是来应聘伙计的，谁知道你当我不识字，骗我签下三十年的卖身契！”

　　“三十年啊，掌柜的。”阿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唐不二被阿七的话激得脸色通红，猛地一拍柜台，发出一声闷响。

　　“我怎么骗你了？”唐不二怒极反笑，“那契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没看清就按了手印，怪得了谁？”

　　“况且，”唐不二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我给了你多少银子安葬你爹娘，你这小子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还天天在背后咒骂于我！”

　　阿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倔强取代。

　　他与唐不二隔着一张柜台对峙。

　　阿七正要开口，一道清瘦身影踱步而出。

　　张子墨眉头微蹙，手中那本《论语》被他紧紧攥着，骨节泛白。

　　“二位息怒，客人都看着呢。”张子墨声音温和，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

　　“闭嘴！”

　　唐不二和阿七异口同声地喝道，声音在客栈大厅中回荡，惊得墙角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

　　张子墨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此刻只剩下尴尬与无措。

　　唐不二猛地转身，直指张子墨的鼻尖，眼中怒火更盛。

　　“还有你这个酸腐书生！”唐不二冷笑一声，“一天到晚，满口圣人言，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他一拍柜台，茶杯跳起又落下，茶水溅在账本上。

　　“算个账都能算错三次，亏你还自诩读书人！真不知道你那肚子里装的是圣贤书还是糨糊！”

　　张子墨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老周从厨房里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唐不二见状，火气更大了。

　　“还有你，老周！一天天的，话也不说一句，屁也不放一个，以为自己是谁？”

　　老周听到这话，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唐不二。

　　客栈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几名食客察觉到不对劲，悄悄放下银子，匆匆离开。

　　老周突然冷哼一声，手起刀落，一刀劈在柜台上的木门上。

　　“咔嚓”一声，木门应声裂开，刀刃深深嵌入其中。

　　阿七和张子墨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唐不二却不为所动，反而伸长脖子，挺起胸膛。

　　“来啊，往这砍，有种的你就砍我脖子上！”

　　老周冷冷地看了唐不二一眼，拔出菜刀，转身回到厨房，留下一片寂静的大堂。

　　唐不二撇了撇嘴，从柜台后走出，甩手就往外走。

　　客栈内只剩下阿七、张子墨和厨房里的老周。

　　阿七和张子墨面面相觑，沉默片刻。

　　“掌柜的今天是怎么了？发什么疯？”张子墨小声问道，仍心有余悸地看着被劈裂的木门。

　　阿七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八成是想女人了。”

　　张子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了然的表情。

　　“你是说他…”

　　“唉，你不知道，前几天我看见掌柜的偷偷摸摸往怡红院跑，结果被人家姑娘赶出来了，说是他出价太低。”阿七幸灾乐祸地说道。

　　张子墨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生怕厨房里的老周听见。

　　“掌柜的这性子，难怪会被赶出来。”张子墨摇头感叹。

　　阿七倚在雕花柜台上，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我跟你说，就掌柜的那个抠门劲儿，只会盘算着不花一文钱就想得到好处。”

　　张子墨神情严肃，眉头紧锁。

　　“此言差矣！掌柜虽性情古怪，待人却是真心实意。你我无家可归之时，可是他伸出援手。”

　　阿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被轻蔑取代。

　　“真心？他那是为了廉价劳力！你可知他私下藏了多少银两？”

　　张子墨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有多少？”

　　“至少上千两！”阿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前日我亲眼看见他独自一人在点数银票，一沓又一沓，全是面额不小的银票！”

　　张子墨瞪大双眼，面露震惊。

　　“当真有这许多？”

　　“岂止！”阿七向四周瞥了一眼，压低声音，“他却整日装穷，嚷嚷什么客栈难以为继，真是虚伪至极！”

　　厨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碰撞。

　　两人身体同时僵直，话语戛然而止。

　　老周那如刀削般冷峻的声音从厨房幽幽传来。

　　“还不去干活？”

　　阿七和张子墨对视一眼，阿七起身，抓起抹布快步走向角落的饭桌。

　　张子墨则低头翻开账簿，装作认真查账的模样。

　　唐不二穿行在云锦城繁华的街道上。

　　拐入一条青石小巷，寻了处茶馆角落坐下。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穿过巷口，落在远处高耸的云家府邸残垣上。

　　真正令他心神不宁的，并非阿七的顶撞，亦非张子墨的迂腐，更非老周的沉默寡言。

　　近日云锦城暗流涌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神秘的青龙令现世，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后有云家满门被灭。

　　而那个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云家公子，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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