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一念之间

　　吃皇粮的。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阿七那片混沌的浆糊脑子里，炸开了一道刺眼的光。

　　他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

　　那群杀人如割草、清理现场比客栈伙计擦桌子还利索的灰衣人，不是江湖人。

　　他们是朝廷的人。

　　不是为了救他。

　　而是为了清理掉所有知道他存在的“麻烦”。

　　一股比刚才目睹屠杀时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阿七的全身。

　　他所以为的庇护，原来是监视。

　　他所以为的交易，原来是算计。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他阿七的命，从来就不是命。

　　他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舍弃的棋子，一个用来引出更多棋子的诱饵。

　　他呆呆地看着唐不二。

　　那个胖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懒散，那么的无所谓。

　　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屠戮，和这背后冰冷的真相，都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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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御书房。

　　烛火通明，将年轻皇帝楚景宁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面前，大太监曹公公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五一十地汇报着从茶棚传回来的密报。

　　从靖王府人马的出现，到神秘杀手的截杀，再到“影卫”的雷霆清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让御书房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靖王……好一个皇叔。”

　　楚景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知道，那个胖子在看。

　　那个戴着猪脸面具，能悄无声息潜入皇宫，能和他讨价还价的胖子，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用看戏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皇帝如何处置自己的家事。

　　交易已经达成。

　　他承诺了对方一次出手的机会，换来了对方的默许。

　　那么，他就必须展现出自己作为交易对象的价值。

　　展现出……一个帝王的雷霆手段。

　　“曹伴伴。”

　　“奴才在！”

　　“拟旨。”

　　楚景宁睁开双眼，那双年轻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犹豫，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决断。

　　“传旨，召紫麟卫指挥使顾惊鸿，即刻入宫觐见！”

　　半个时辰后。

　　刚刚回到京城，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的顾惊鸿，步履匆匆地踏入了御书房。

　　他跪倒在地。

　　“臣，顾惊鸿，参见陛下！”

　　楚景宁没有让他起身，只是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被轻轻放在了顾惊鸿的眼前。

　　“顾爱卿，朕现在交给你第一件事。”

　　“拿着它，带上你的紫麟卫，去一趟靖王府。”

　　“告诉朕的皇叔，这大乾的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顾惊鸿双手接过圣旨，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他叩首领命。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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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靖王府灯火辉煌。

　　王府正厅之内，靖王楚明轩正一脸阴沉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王爷，派出去的人……失联了。”

　　楚明轩的拳头猛地攥紧，青筋暴起。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黄口小儿都抓不回来！”

　　他心中烦躁至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

　　就在这时，王府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与兵甲碰撞之声。

　　“什么人敢在靖王府放肆！”

　　楚明轩怒喝一声，大步流星地冲出正厅。

　　只见王府院内，火把通明。

　　上百名身穿紫衣、手持墨影刀的紫麟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所有王府护卫尽数控制。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新官复任的紫麟卫指挥使，顾惊鸿。

　　“顾惊鸿！”

　　楚明轩又惊又怒。

　　“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王的手令，竟敢擅闯王府！你想造反吗？”

　　顾惊鸿面无表情，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卷圣旨，高高举起。

　　那抹刺眼的明黄色，让楚明轩的瞳孔瞬间收缩。

　　“靖王楚明轩，接旨！”

　　顾惊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响彻整个王府。

　　楚明轩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但身为皇室亲王的尊严，让他强撑着没有跪下。

　　顾惊鸿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径直展开了手中的那一卷明黄。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看来王爷是不想跪了。”

　　顾惊鸿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也罢。”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那声音仿佛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而是来自九天之上，是整个大乾王朝的意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楚明轩，身为皇叔，德不配位，罔顾国法。于封地私蓄府兵，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楚明轩的心口。

　　他的脸色，从暴怒转为惊疑，又从惊疑转为煞白。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顾惊鸿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愈发冰冷。

　　“……更于官道设伏，妄图截杀宗室血脉，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轰！”

　　最后这一句，如同一道惊雷在楚明轩脑中炸开！

　　官道设伏！

　　他做得如此隐秘，派出的全是心腹死士，陛下……陛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的？

　　这不可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指着顾惊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惊鸿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继续念道：

　　“……着，即刻革去王爵，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终身不得出！王府上下，一应人等，尽数收押！钦此！”

　　“钦此”二字落下，顾惊鸿手腕一振，圣旨“唰”地一声合上。

　　整个靖王府，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王府护卫都白着脸，手里的兵器不知何时已经垂了下去，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罪人，楚明轩。”

　　顾惊鸿冷冷地吐出这五个字，称呼的改变，彻底宣判了眼前之人的死刑。

　　“接旨吧。”

　　“噗通！”

　　楚明轩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

　　两名身形高大的紫麟卫上前，一左一右，根本不容他辩解，直接架住了他瘫软的手臂，像拖着一条死狗。

　　“带走！”

　　顾惊鸿一声令下，转身便走，从始至终，没有再看那个曾经权势滔天的皇叔第二眼。

　　“封锁王府！”他冰冷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清点所有卷宗财物，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但有反抗或销毁证据者，格杀勿论！”

　　“是！”

　　紫麟卫的应答声，整齐划一，响彻夜空。

　　火把的光，将顾惊鸿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场泼天的富贵，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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