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全凭一张嘴

　　客栈外，人山人海。

　　晨光熹微，却已是剑拔弩张。

　　各路自诩正义的江湖好汉，手持刀枪，将有间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人群最前方，一人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正是“仁义无双”笑问天。

　　他负手而立，气度不凡，扬声开口，内力鼓荡，声音传遍整条街巷。

　　“店家，交出魔头苏断鸿！莫要因一己之私，自误前程，沦为武林公敌！”

　　声浪滚滚，回荡在客栈门前。

　　阿七和张子墨躲在柜台后，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吱呀——”

　　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唐不二打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睡眼惺忪地从门后晃了出来。他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挠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脸都是被人吵醒的不耐烦。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他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仿佛完全没看到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和明晃晃的兵器。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道扰民是犯法的吗？有没有王法了！”

　　这番出场，让外面义愤填膺的众人齐齐一愣。

　　笑问天准备好的一肚子义正词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眉头紧蹙，强忍着怒意。

　　“店家！我等在此替天行道，铲除奸邪！你休要胡搅蛮缠！”

　　唐不二总算睁开了他那双眯缝眼，他掏了掏耳朵，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笑问天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什么“替天行道”，反而伸出肥胖的手指，指向门口地面。

　　“你，说你呢，白衣服的。”

　　“你们这么多人，把我门口这两盆我精心培育，准备秋天赏花的菊花都给踩烂了，这怎么算？”

　　他蹲下身，煞有介事地捡起一瓣残破的黄菊，满脸痛心。

　　“还有，你们看，这么大的阵仗，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我今天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这损失谁来赔？”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掰着指头开始算账。

　　“菊花两盆，友情价十两银子。误工费、名誉损失费、还有我这脆弱的心灵受到的惊吓……啧啧，这可不好算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操作，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本是一场声讨魔头的正义之举，气氛庄严肃穆，此刻却硬生生被他变成了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场面。

　　人群中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些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场声势浩大的声讨，会以一个胖掌柜算账的场面开局。

　　笑问天的脸，一点点变得铁青，额角青筋跳动。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是那种油腻腻的棉花。

　　“够了！”他厉喝一声，打断了唐不二的算盘，“只要你交出苏断鸿，你的一切损失，我笑某人一力承担，双倍赔偿！”

　　“哦？”唐不二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搓了搓手，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笑大侠果然爽快！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看到他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笑问天心中更是不屑，但为了大局，他还是强压着火气。

　　“那么，可以把人交出来了吧？”

　　“别急，别急。”唐不二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多了几分好奇。

　　“笑大侠，我就是个开客栈的，小本经营，不太懂你们江湖上的规矩。”

　　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一脸“求知若渴”。

　　“你们凭什么就认定，那什么‘杏花魔君’，就是我店里的客人干的？”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让现场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笑问天一愣，随即沉下脸。

　　“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人证物证俱在！”

　　“哦？”唐不二的兴致更浓了，“什么证据？可否说来听听，也让我这小老百姓开开眼界？”

　　他顿了顿，追问道：“是受害人亲眼看到他了？还是在他身上搜到了作案的工具？或者说，有哪位女侠，能指认他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这话问得太直接，也太尖锐。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反驳：“清风观的女弟子虽然没看清脸，但那魔头留下了一支笔，正是苏断鸿的‘断鸿笔’！”

　　“还有人看到，案发前后，苏断鸿就在清风观附近出现过！”

　　唐不二听完，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他环顾四周，看向那些义愤填膺的江湖客。

　　“那可就巧了。案发的时候，我也在云锦城，我是不是也有嫌疑？”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包围客栈的所有人。

　　“在座的各位，谁又没在云锦城呢？按照这个道理，我们大家岂不都是嫌疑人？”

　　“强词夺理！”人群中有人怒喝。

　　唐不二却不理他们，他的视线，如同一把看不见的钩子，再次锁定了笑问天。

　　他脸上的市侩和好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平静。

　　“笑大侠。”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听说，十年前你从仇家手中救下了苏断鸿和他的青梅竹马顾书瑶姑娘，还一直替他照顾那位姑娘，这份仁义，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让笑问天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

　　可紧接着，唐不二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可我又听说了一件怪事。”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那位顾姑娘，自打进了你笑问天府，整整十年，一步都未曾踏出过府门。”

　　唐不二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我就想问问，笑大侠，这到底是苏断鸿不让她走，还是你笑大侠……不让她走啊？”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全场哗然！

　　之前所有的喧嚣、愤怒、声讨，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从有间客栈那扇破旧的木门，转向了那位白衣胜雪、丰神俊朗的“仁义大侠”。

　　笑问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从容不迫的气度瞬间崩塌，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出现在他脸上。

　　他指着唐不二，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你……你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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