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童生索命

　　“广播体操？”

　　这四个字从阿七嘴里说出来，像四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影三的脸上。他的脸皮剧烈抽搐，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

　　影三扭头，看向那个还在哭嚎着要赔钱的胖子。

　　那肥胖的身材，那市侩的嘴脸，怎么看都跟“绝世高手”四个字没有半文钱关系。可阿七身上发生的诡异之事，又让他无法彻底释疑。

　　这间客栈，处处透着邪门。

　　唐不二可不管影三心里在想什么惊涛骇浪。他已经放弃了那个跑掉的六阴童生，将全部火力对准了眼前这位看起来更有油水可捞的影卫队长。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声音之凄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人啊！您看看我这门！上好的柏木，就这么被踹烂了！还有这墙，我刷了三遍石灰，就这么给撞塌了！”

　　“还有这些桌椅板凳，都是我从城南老木匠那儿定做的，现在全完了！”

　　他掰着肥厚的手指，一项一项地算账，越算越激动，最后直接抱住了影三的大腿。

　　“客人的惊吓费！我伙计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被吓得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大人，您不能不管啊！”

　　影三被他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搞得头昏脑涨。他体内的毒素还在翻涌，手下们的哀嚎声越来越弱，再拖下去，恐怕真要全军覆没。

　　他黑着脸，从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像是丢垃圾一样甩在唐不二的脸上。

　　“闭嘴！拿去！”

　　银票飘飘扬扬落下，唐不二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立刻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将银票一张张捡起来，还在嘴边亲了一口。

　　他从柜台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几个用蜡封着的，搓得乌漆嘛黑的“药丸”，小心翼翼地递给影三。

　　“独家秘方，药到病除！”他煞有介事地叮嘱，“这位爷，看好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

　　影三接过药丸，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草药的古怪气味扑鼻而来。他半信半疑，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药丸分发给手下们服下。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看起来脏兮兮的“药丸”入腹，配合影卫们自身深厚的功力，竟真的将那股霸道的毒素压制住了大半。虽然未能根除，但至少保住了性命，脸色也从之前的青黑色，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们自然不知道，真正起作用的，是阿七之前无意间爆发的内力，早已将客栈内的空气净化大半。这药丸，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外加一点点不值一提的草药成分。

　　影三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数钱的胖子，又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挠头犯傻的伙计。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此地太过诡异，必须立刻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上面汇报。

　　“我们走！”

　　影三一挥手，带着勉强能行动的手下，以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迅速离开了有间客栈，消失在夜色中。

　　影卫一走，客栈内紧绷的气氛才终于松懈下来。

　　张子墨和老周立刻从角落里围了上来，两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阿七身上，像是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老周依旧沉默，只是他擦拭菜刀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双沉稳的眼睛里，全是探究。

　　张子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子曰：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围着阿七转了两圈，啧啧称奇，“阿七，你老实交代，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莫非是得了什么奇遇？”

　　阿七自己也一头雾水。

　　他挠着后脑勺，脸上满是迷茫：“我也不知道啊。就感觉刚才浑身热乎乎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小屁孩转来转去的，晃得我头晕，我就推了他一下……”

　　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体内那颗未曾消化的甲子功力丹药，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什么厉害！”

　　唐不二一巴掌拍在阿七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

　　“走了狗屎运而已！”他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肯定是那妖人用的毒放得太久，过期失效了！你小子以后少给我惹是生非，不然扣你工钱！”

　　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将阿七的惊人表现，归结为了纯粹的运气和反派的失误。

　　阿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纠结。

　　唐不二则哼着小曲，一扭一扭地走回柜台，将那叠厚厚的银票摊开，一张张抚平，放在脸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极其满足的叹息。

　　“还是银子实在啊。”

　　张子墨凑了过来，手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掌柜的，此乃不义之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着银票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客栈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片狼藉。

　　唐不二数完了钱，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就在这时，客栈那扇破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夜色，愈发深沉。

　　客栈里那股混杂着血腥、药草和银钱铜臭的古怪气味，正一点点被窗外吹入的凉风冲淡。

　　唐不二数完了最后一叠银票，用手指蘸了点唾沫，捻得哗哗作响，每一声都带着令人身心愉悦的质感。他将银票整整齐齐地码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拍了拍，感受着那份厚实带来的安全感。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忙活大半夜，又是演戏又是敲诈，身心俱疲。

　　是时候回房，拥着这笔横财，美美地睡个回笼觉了。

　　张子墨还在角落里，对着账本拨弄着他的小算盘，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念叨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损身折福”之类的酸腐话。

　　老周已经回了后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再次响起，规律而沉稳，似乎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对他而言，还不如一盘没炒好的菜来得重要。

　　阿七则靠在门边，还在回味着刚才那股浑身发热、力大无穷的奇妙感觉，脸上时而困惑，时而兴奋。

　　一切，似乎都将回归平静。

　　就在唐不二伸着懒腰，准备起身回房的那个瞬间。

　　“砰！”

　　一道人影，裹挟着浓重的夜露与血腥气，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江湖客，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浑身是血，脸上带着一种被追魂夺魄后的无尽惊恐。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喊道。

　　“出……出大事了！”

　　这声喊叫，撕裂了客栈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宁。

　　算盘声戛然而止。

　　锅铲落地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唐不二刚刚站起一半的肥胖身躯，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的惬意与满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搅了清梦的烦躁。

　　那江湖客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他身上的伤口，让他痛苦地扭曲着面孔。

　　他的眼中，是那种见过地狱景象后，再也化不开的恐惧。

　　“福威镖局……”

　　“满门上下三百口，一夜之间，全被毒死了！”

　　此言一出，客栈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那人还在继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墙上……墙上留了血字……”

　　他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瞳孔急剧收缩。

　　“是……是六阴童生干的！”

　　“他还留话……”

　　他的目光，越过唐不二，死死地钉在了客栈深处那块写着“有间客栈”的破旧牌匾上。

　　“下一个……就是‘有间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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