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躲难

　　“没钱？”阿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摇晃着脑袋，“掌柜的，昨天我还看见悄悄数钱呢！那个小布袋鼓鼓的，我躲在水缸后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唐不二脸色一变，右手闪电般扬起，一个爆栗精准拍在阿七脑袋上：“臭小子，鬼鬼祟祟跟踪我？那是我的私房钱！”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没钱就是没钱，上次那个醉鬼打碎的花瓶要二十两，前天那帮江湖人士砸坏的桌椅，昨天那六个尸体的处理费…”

　　“那不是还有君凌川师兄留下的银子吗？”阿七揉着脑袋嘟囔道。

　　“那点钱够干什么？”唐不二翻了个白眼，“就够修修墙壁，补补窗户的。”

　　张子墨从柜台抽出一本皮面账簿，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划过，一本正经道：“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掌柜的，按照账目，我们确实入不敷出。开业至今，收入八十二两三钱，支出一百一十四两五钱，亏空三十二两二钱。”

　　“看吧！”唐不二叉腰站在那里，“我说什么来着！再说了，搬哪去？这客栈位置好，哪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阿七一脸委屈地蹲在角落，小声嘀咕：“宁可睡桥洞也比天天担惊受怕强啊…”

　　老周默默走回厨房，片刻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唐不二面前。唐不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老周的意思——先吃饭，再想办法。

　　“老周，你这面条做得越来越好了。”唐不二拿起筷子，却又放下，“不行，这么好的面，大家一起吃。”

　　老周摇摇头，转身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他端出三碗面条，分给阿七和张子墨各一碗，自己也坐下来。四人围坐在桌前，氛围竟意外地温馨。

　　张子墨尝了一口面，眼睛一亮：“老周，这面比昨天的还要好吃。”

　　“是啊是啊！”阿七已经狼吞虎咽起来，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老周，你再教我做菜吧，我保证这次不会把厨房点着！”

　　正当唐不二狼吞虎咽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灰色长袍、面容苍老的男子走了进来，背着一个药箱，看起来像是个游方郎中。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唐不二放下碗筷，挤出职业性笑容。

　　老者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唐不二身上：“住店。”

　　“好嘞！”唐不二搓着手，“上房还是中房？”

　　“随便。”老者声音沙哑，“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唐不二眼珠一转：“那就中房吧，一天五十文。”

　　老者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这是一个月的房钱。”

　　唐不二眼睛一亮，赶紧收起银子：“客官贵姓？”

　　“免贵姓陈，一个走江湖的老郎中罢了。”老者说着，咳嗽了几声。

　　阿七凑上前来：“陈大夫，您看起来不太舒服啊？”

　　陈大夫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

　　唐不二打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普通郎中，怎么会一下付一个月的房钱？而且这银子成色极好，不像是走方郎中能挣到的。

　　“阿七，带陈大夫去房间。”唐不二吩咐道，眼神示意阿七多留意。

　　阿七点点头，领着陈大夫上了楼。唐不二转向张子墨：“子墨，你觉得这老头怎么样？”

　　张子墨沉思片刻：“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此人来历不明，确实值得警惕。”

　　唐不二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整天子曰子曰的？说人话！”

　　张子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我觉得此人不简单。你看他的手，虽然有老茧，但那不是常年拿药锄留下的，倒像是…”

　　“像是什么？”唐不二追问。

　　张子墨压低声音，“他的站姿很特别，背很直，不像是走江湖的郎中，倒像是…”

　　“御医。”老周突然插嘴，声音低沉。

　　唐不二和张子墨同时看向老周，老周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厨房去了。

　　唐不二摸着下巴：“御医？那可就有意思了。”

　　阿七从楼上跑下来，神秘兮兮地凑到唐不二耳边：“掌柜的，那老头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帮他把行李放好，无意中看到他药箱里有一个小瓶子，上面有龙纹！”阿七压低声音，“而且他一直在看窗外，好像在提防什么人。”

　　唐不二眼睛一亮：“龙纹？你确定？”

　　阿七点点头：“千真万确！我虽然没见过真龙，但那图案绝对是龙！”

　　唐不二思索片刻，突然拍了拍阿七的肩膀：“好样的！今晚你去给陈大夫送点茶水，顺便多聊聊，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阿七挠挠头：“掌柜的，我不会套话啊。”

　　唐不二恨铁不成钢：“你就问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来云锦城，有没有家人之类的，懂吗？”

　　“哦，这个简单！”阿七拍着胸脯保证。

　　晚上，阿七端着茶水敲响了陈大夫的房门。门开了一条缝，陈大夫警惕地问：“什么事？”

　　“陈大夫，掌柜的说您住得舒不舒服，让我送点茶水来。”阿七笑嘻嘻地说。

　　陈大夫迟疑片刻，打开门让阿七进来。阿七一边倒茶一边东张西望，发现陈大夫的药箱放在床头，紧闭着。

　　“小伙子，你在这客栈做多久了？”陈大夫突然问道。

　　阿七一愣，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有一年多了吧。掌柜的对我挺好的，虽然总骂我，但从来不克扣工钱。”

　　陈大夫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七。”阿七挠挠头，“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来到云锦城，正好唐掌柜在招人，就这样来了。”

　　陈大夫听到“孤儿”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很快恢复平静：“阿七…好名字。”

　　阿七见陈太医似乎对自己有兴趣，壮着胆子问：“陈大夫，您是哪里人啊？”

　　陈大夫沉默片刻：“我是京城人。”

　　“京城？”阿七眼睛一亮，“那可是天子脚下啊！您怎么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陈大夫苦笑一声：“躲难。”

　　“躲难？”阿七好奇心更盛，“躲什么难啊？”

　　陈大夫摇摇头：“小伙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阿七还想追问，陈大夫却突然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阿七只好悻悻地离开，回到楼下向唐不二汇报情况。

　　“京城来的？躲难？”唐不二摸着下巴，“有意思，真有意思。”

　　张子墨在一旁分析：“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此人行踪诡秘，言语谨慎，必有隐情。”

　　唐不二白了张子墨一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今晚大家都小心点，轮流值夜。”

　　深夜，客栈一片寂静。唐不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这个陈大夫的出现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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