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把贵客请出去

　　唐不二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被揪得变了形，整个人像只被捏住后颈的肥猫，双脚在半空中徒劳地划拉着，脸上的谄媚和惊恐简直能从褶子里挤出油来。

　　“好汉！英雄！饶命啊！”唐不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下有嗷嗷待哺的伙计！我这客栈就是个壳子，您把我榨干了也榨不出五百两啊！您高抬贵手，就当放个屁，把我给放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眼角似乎还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花，让趴在桌上装死的陈老实都信以为真，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

　　“放你娘的屁！”光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今天不给钱，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阿七的一双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正要发作，唐不二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却越过光头的肩膀，直直地瞪向了他。

　　那眼神里，哪有半分惊恐，全是老板检阅伙计工作时的嫌弃与不满。

　　“阿七！”唐不二的哭腔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刻薄腔调，“你还愣着干什么？看见没有！客人对我们的服务极为不满！这就是你地没拖干净，把闲杂人等都给招进来的后果！”

　　阿七一愣：“掌柜的，他们是来……”

　　“是什么是！”唐不二中气十足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光头的脸上，“我看他们就是来找你扣工钱的！你看看，他踩着的那张凳子，是我去年新买的，十文钱！他揪着我这身衣服，是上好的大明湖粗布，下水洗一次要二十文，现在抓得皱皱巴巴，起码得赔我三十文！还有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商人，受到了如此惊吓，这精神损失费，怎么也得算他一两银子！”

　　唐不二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最后下了结论：“你要是再不动手把这几位‘贵客’请出去，他们今天在店里造成的一切损失，都从你工钱里扣！我给你算算啊，你那点月钱，我看是别想攒钱娶媳妇了！”

　　这番话如行云流水，逻辑清晰，算盘打得噼啪响，把在场所有人都说懵了。

　　那三个地痞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光头揪着唐不二的手都松了半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掌柜的，是真抠啊。

　　阿七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不是气地痞，他是被自家掌柜这副扒皮的嘴脸给气的。

　　“知道了！你个老吸血鬼！”阿七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兴奋，他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走向那三个地痞，嘴里还念念有词：“凳子十文，衣服五十文，精神损失一两……行，我得速战速决，不然还得算加班费。”

　　光头终于反应过来，他松开唐不二，狞笑着转向阿七：“哪来的野小子，找死！”

　　他身后两个地痞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着阿七扑了上去。其中一个，一记黑虎掏心，拳风呼啸，直奔阿七的胸口。

　　阿七压根就没躲。

　　“砰！”

　　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了城墙上。

　　“嗷——！”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大堂，那地痞抱着自己的拳头，疼得原地蹦起三尺高，他的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另一个地痞见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恶向胆边生，朝着阿七的后心就捅了过去。

　　“叮！”

　　一声脆响，仿佛金石交击，甚至还迸出了一星半点的火花。

　　那地痞只觉得虎口剧震，手里的匕首差点脱手飞出。他定睛一看，只见匕首的尖端，竟然卷起了一个小小的刃口，而阿七的后背，连衣服都没破。

　　“……”

　　整个客栈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七有些发懵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自从仙之谷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运起那无名心法跟人动手，没想到效果这么……离谱。

　　光头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他混迹街头多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可眼前这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人？这是披着人皮的铁疙瘩吧！

　　“你……你是什么怪物！”光头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怪物？”阿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来收账的。”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已经到了光头面前。光头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头发疯的蛮牛撞上，双脚离地，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开门帘，摔在了外面的长街上，半天没爬起来。

　　剩下的两个地痞，一个断了手，一个拿着卷刃的匕首，面如土色地瘫在地上，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唐不二慢悠悠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被抓皱的衣服，一脸心疼地走到那两人面前，和蔼可亲地伸出手。

　　“二位爷，承惠，一共二两银子。”他指了指阿七，“这是我们小二的出场费，童叟无欺。至于医药费，出门右转，街尾有家王大夫跌打损伤馆，报我的名字……不打折。”

　　那两人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所有铜板和碎银子，凑了半天也不够，最后连腰带都解了下来抵账，才被唐不二大发慈悲地允许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逃了出去。

　　客栈里又恢复了安静。

　　陈老实从桌子底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唐不二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柜台，拿起算盘，拨得噼啪作响：“阿七，这个月工钱加五十文，奖金。”

　　阿七顿时眉开眼笑：“谢掌柜的！”

　　角落里，净远和尚双手合十，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唐不二，整个人激动得微微发颤。

　　“阿弥陀佛！贫僧……又悟了！”他转向一脸呆滞的张子墨，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崇敬，“张施主，你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度化’！”

　　“师尊看似斤斤计较，索要钱财，实则是在斩断他们与那孙百万的‘恶缘’！二两银子，买的是一个教训，断的是一条绝路！此乃佛门‘金刚手段，菩萨心肠’的无上体现！”

　　净远越说越激动，竟又要往下跪。

　　“师尊在上！弟子……”

　　“滚去后厨帮老周烧火！”唐不二头也不抬地打断他，“再多说一句，今天晚饭的素三鲜你也别想吃了！”

　　净远和尚的膝盖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了比刚才那醉汉还要纠结的天人交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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