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金山银山送上门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有间客栈发生了一些微小但诡异的变化。

　　客栈里多了一个名叫“阿追”的杂役。

　　这个老头，沉默寡言，手脚笨拙，干啥啥不行，挨骂第一名。

　　擦桌子能把抹布捅进碗里，扫地能把灰尘全扫进客人的鞋里，端茶倒水更是经常洒自己一身。

　　偏偏掌柜的对他“格外宽容”，除了每天骂上七八遍，扣上百八十遍工钱外，竟然一直没把他赶走。

　　这让阿七和张子墨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天，正是约定的正午时分。

　　云锦城，东城门。

　　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朝着城外官道的方向，目瞪口呆。

　　只见一支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正缓缓地，朝着城门走来。

　　说它是队伍，却听不到任何喧哗。

　　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衣，但衣服上却满是尘土和破口，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一个个面色麻木，眼神空洞，像是行尸走肉。

　　最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或是包裹。

　　那队伍，死气沉沉，与其说是商队，不如说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这……这是哪个门派的？怎么跟逃难一样？”

　　“看他们的衣服，好像是……七绝门的人？”

　　“七绝门？不可能吧！他们不是横行霸道惯了吗？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

　　议论声中，这支诡异的队伍，穿过了城门，踏上了云锦城的青石板路。

　　他们没有停歇，在无数道惊异、困惑、怜悯的目光中，一路前行，最后，竟然齐刷刷地，停在了东城最不起眼的那家“有间客栈”门口。

　　为首的一名长老，走到客栈门前，对着里面，深深一躬。

　　“七绝门，奉门主之命，前来……赔罪！”

　　轰！

　　整个东城，彻底炸开了锅！

　　七绝门？给有间客栈赔罪？！

　　这他妈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整个江湖都疯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有间客栈那扇破了一半的门里，慢悠悠地走出了一个胖子。

　　唐不二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脸的不耐烦。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他瞥了一眼门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和那堆积如山的箱子，撇了撇嘴。

　　“总算是来了，效率真够慢的。”

　　他走到那名长老面前，伸出手。

　　长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掌柜的，这是……这是清单，门中所有库藏，尽在于此，请您……查验。”

　　唐不二接过册子，随手丢给了身后的张子墨。

　　“子墨，对着单子，一个个点清楚。少了一样，或者货不对板，都给我记下来。”

　　然后，他背着手，像一个巡视自家田产的地主，走到了那些箱子面前。

　　“打开！”

　　一声令下，七绝门的弟子们，麻木地将背上的箱子，一一打开。

　　嗡——！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一口口箱子里，装满了金灿灿的金条，白花花的银锭，以及各种光华璀璨的珠宝、玉器、古玩……

　　阳光之下，宝光冲天，几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这哪里是一个门派的库藏？这分明是一座金山，一座银山！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财富，唐不二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皱着眉头，从一个箱子里，捏起一根金条，放在嘴边咬了咬。

　　“呸！”

　　他一脸嫌弃地把金条丢了回去。

　　“这金子成色不足啊！里面掺了铜吧？你们七绝门，就用这种货色来糊弄我？”

　　他又走到一个装满夜明珠的箱子前，随手拿起一颗。

　　“这珠子也不够圆，光也不够亮，顶多就算个照明的灯泡，还好意思叫夜明珠？”

　　他一路走，一路挑剔，嘴里骂骂咧咧。

　　“这翡翠有裂纹！这玉佩是前朝的，不值钱！这本破书，字写得跟鬼画符一样，谁看得懂？”

　　他那副样子，根本不像是在接收一笔天大的财富，倒像是在菜市场，挑拣那些蔫了的白菜。

　　七绝门的那位长老，听着他的数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而围观的群众，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看着那个胖子，用一种看神仙，或者说看疯子的眼神。

　　这……这还是人吗？

　　就在这时，一队衙役，在吴大海的带领下，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

　　“唐……唐掌柜……”吴大海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

　　“哦，吴捕头啊，你来得正好。”唐不二回头，笑眯眯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七绝门的朋友，觉得前几天多有得罪，特地送点土特产，过来赔礼道歉。”

　　土特产？！

　　吴大海看着那堆成山的金银珠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管这个叫土特产？！

　　“那个，吴捕头啊。”唐不二随手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抓了一把碎银子，塞到吴大海手里，大概也就七八两。

　　“这点，是给兄弟们喝茶的，辛苦大家维持秩序了。”

　　然后，他又拿起一锭最小的，约莫十两的银子，想了想，又从中间掰了一半，丢给吴大海。

　　“这个，算是我们客栈，捐给官府的，支持一下云锦城的治安建设。”

　　吴大海拿着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银子，再看看眼前那座金山，他哭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捕头。

　　他就是个过来讨饭的叫花子。

　　唐不二做完这一切，清了清嗓子，对着那长老说道：“行了，东西我大概看了看，虽然成色差了点，分量也未必足，但看在你们门主，阿追，在我这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东西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那长老如蒙大赦，带着数千名弟子，如潮水般退去。

　　从始至终，客栈二楼的窗户，都开着一条缝。

　　追魂叟，也就是阿追，正从那条缝隙里，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当他看到自己门派的百年基业，被那个胖子像垃圾一样挑剔时。

　　当他看到自己的门人，在全城人的注视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离去时。

　　他那张麻木的脸，终于再也绷不住。

　　他缓缓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脸。

　　压抑的，如同野兽悲鸣般的呜咽声，从他的指缝间，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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