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你就是我的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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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间客栈有三个人没睡踏实。张子墨是兴奋得睡不着。怀才不遇半辈子,临了竟在一个破客栈里,靠着说书找到了知音,这种感觉,比考中状元还让他激动。他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贾谊传》的字句,想着明天要如何将这位洛阳才子的意气风发与抑郁不得志,讲得淋漓尽致。
阿七是羡慕得睡不着。他躺在草垫上,翻来覆去烙饼。凭什么秀才动动嘴皮子,一天就能赚二十两,还有一百两的玉佩拿,自己跟着去乱葬岗吹了一天冷风,才得了三十个铜板。他越想越不服气,决定明天也要发奋图强,争取在倒茶递水之余,找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比如给贵客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什么的。
唐不二则是算账算得睡不着。他趴在柜台上,就着一豆灯火,手里拿着那枚温润的玉佩,嘴里念念有词:“这玉佩算一百两,扣掉秀才欠的二十五两,他还倒欠我……不对,是我还欠他七十五两。不成不成,这玉佩是‘不动产’,没换成银子前就是块破石头,得算折旧费、保管费、我的精神损失费……”
他算了一宿,总算把账算平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就给张子墨制定一个全新的、更科学的“还款暨创收计划”。
第二天的早饭,饭桌上的气氛愈发奇妙。
老周依旧沉默寡言,但在给每人盛粥时,他舀了一勺,想了想,又多舀了半勺,放到了张子墨的碗里,还顺手在上面卧了一个金黄的煎蛋。
“老周,我的呢?我的蛋呢?”阿七伸着脖子抗议。
老周眼皮都没抬,指了指灶台上的锅。阿七凑过去一看,锅里就剩点锅巴。
“哎哟,秀才,吃好点,补补脑子。”唐不二夹走了张子墨碗里一半的煎蛋,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今天的《贾谊传》可是重头戏,贵客点名要听的,务必讲出一百两银子的风采来!这个蛋,算我投资你的,五文钱,先记账上。”
张子墨的脸拉了下来,刚想引经据典地反驳两句,阿七凑了过来。
“张先生,”阿七一脸求知欲,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有文化,“那个贾谊,我好像听过,是不是特有才的那个?他后来是不是也去采薇了?”
张子墨一口粥差点呛在喉咙里,他看着阿七,半晌才憋出一句:“贾谊,是被贬为长沙王太傅,郁郁而终!不是采薇!”
“哦,那也挺惨的。”阿七点点头,又问,“那他当太傅,俸禄高不高?有没有咱们这说书挣得多?”
张子墨不想跟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俗人说话了。他觉得整个客栈,除了那位尚未露面的公子,就没一个能沟通的。
吃完饭,唐不二把张子墨叫到柜台,献宝似的展开一张纸。那纸上龙飞凤舞,画着几行大字。
“看看,这是我给你制定的全新章程。”唐不二指着纸上的字,唾沫横飞,“你这个‘锦城一支笔’的名号,要打响!所以咱们得有个价目表。”
张子墨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有间客栈首席说书先生张子墨——锦城一支笔——价目总览》
入门篇:《伯夷列传》,束修二十两(主打风骨,适合初次体验)。
进阶篇:《屈原列传》,束修三十两(催泪大戏,需自备手帕)。
定制篇:《贾谊传》,束修三十两起(根据贵客情绪波动,酌情加价。听哭一次,加十两;听笑了,也加十两;听得捶胸顿足,加二十两)。
“掌柜的!”张子墨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街头卖艺的猴子吗?”
“什么猴子?这叫艺术家!”唐不二一脸“你不懂行”的表情,“这叫精细化服务,满足客户个性化需求!你看,我还给你规划了‘周边产品’。”
他又指向纸的另一边:
“一支笔”亲笔签名扇面:二十两/把。
“一支笔”同款惊堂木(即木箱子盖):五十两/块(限量版)。
“一支笔”讲座VIP专座(即阿七现在站的位置):五两/时辰。
“掌柜的,”张子墨扶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你……你简直是……斯文败类!”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唐不二毫不在意,他拍了拍张子墨的肩膀,语重心长,“秀才,眼光要放长远。咱们这是在打造一个品牌,一个文化符号!你想想,等以后你名满天下,这些东西,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这叫……文化附加值!”
张子墨被他这套歪理邪说冲击得说不出话,只能拂袖而去,回房准备今天的讲稿。他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把贾谊的悲愤讲出来,不为唐不二的赏钱,只为那位公子,也为自己心中的那口不平之气。
午时,说书准时开场。
年轻公子依旧是一身灰衫,静静坐着。
张子墨走上讲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起来。
“今日,为公子讲,《贾谊传》。”
他一开口,便不再是昨日的沉郁,而是充满了少年得志的飞扬与锐气。“谊,年十八,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征以为廷尉。廷尉乃言谊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听者仿佛回到了那文景之治的初期,看到了那个年仅二十余岁,便被天子破格提拔的青年才俊。
“是时,谊最少年,才最高,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议皆谊发之。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
讲到此处,张子墨的眼中也闪着光。这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场景,一朝闻达,天子看重,经天纬地,匡扶社稷!
然而,话锋一转,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然,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其能。乃毁之曰:‘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
那股子被嫉妒、被排挤、被构陷的憋屈与愤懑,从他的声音里满溢出来。阿七站在门边,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好像那个叫贾谊的哥们要倒霉了。
“于是,文帝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谊为长沙王太傅。”
张子墨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惋惜和悲凉。从权力的中心,到潮湿偏远的南方,对一个心怀大志的年轻人而言,这无异于一场精神上的流放。
他讲贾谊过湘水,作《吊屈原赋》,讲他作《鹏鸟赋》,以抒忧思。那不是在讲一个古人,那是在讲一个鲜活的、才华横溢的灵魂,如何在现实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虚室生白,吉祥止止。’贾生以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然,终郁郁不得志,年三十三而卒。”
最后一个字落下,大堂里一片死寂。
阿七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个叫贾谊的,比屈原还惨,屈原好歹是自己不想活了,这贾谊,是活活给憋屈死的。
这一次,年轻公子没有起身。他只是静静地坐了许久,然后,他抬起手,用袖子,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留下任何赏赐,只是对着张子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带着安福,默默地上楼去了。
“哎?这就走了?”唐不二从柜台后探出头,一脸错愕。
今天没赏钱?连玉佩都没有?这不符合剧本啊!
他快步走到墙角的沙漏旁,仔细看了看,“时间没错啊,一个时辰,分毫不差。”
他走到张子墨身边,看着一脸失落的秀才,难得地没有出言嘲讽。他摸着下巴,围着讲台转了两圈,自言自语:“不对劲,不对劲。昨天讲悲剧,给了玉佩。今天讲得更悲剧,怎么连个响儿都没有?难道是……悲过头了?”
张子墨坐在那里,神情恍惚。他不在乎赏钱,他在乎的是公子的反应。今天,公子哭了,却没有像昨天一样称他“先生”,也没有说“受教了”。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是自己讲得不好,辱没了贾生?
整个客栈,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安福的脚步声。
他快步走下来,面无表情地来到柜台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桌上。
“我家公子说,今日先生所讲,让他想起了些故人往事,心绪不宁,先行歇息了。”安福顿了顿,指着钱袋,“这里是二百两。明日,后日,大后日……往后十日的束修。公子想把《史记》列传,都听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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