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此乃最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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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城的日头，从未如此难熬。至少在钱多多看来是这样。
他像一条被烈日晒干的咸鱼，四仰八叉地躺在客栈大堂的中央，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那个巨大的破洞。
云，确实在卷舒。
可他除了看到几片云飘过去，然后脖子巨酸之外，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斗转星移”，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掌柜的……我渴……”
钱多多的声音嘶哑，嘴唇干裂，像几天没沾水的沙漠旅人。
角落里，新来的免费劳工刘长卿，正抱着一本《论语》，看得如痴如醉，时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仿佛书里藏着山珍海味。
不远处，阿七正拿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一张缺了腿的桌子，眼神里充满了看傻子似的同情。
而“圣人”张子墨，则坐在他的“宝座”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听，不看，不闻，这个世界发生的任何荒诞都与他无关。
“渴？”
唐不二的声音幽幽传来。
他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发出清脆香甜的咀嚼声。
“钱公子，你着相了。”
唐不二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钱多多。
“你感受到的渴，不是身体的渴，是你心里的‘欲’在作祟。”
“你所看到的云，不是天上的云，是你心中的‘念’在浮动。”
钱多多已经没力气反驳这套神神叨叨的说辞了。
他现在只想喝水，或者，把他爹的五千两黄金要回来，然后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唉……”
唐不二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孺子不可教”的悲悯。
“看来，光靠你自己，是无法斩断这凡尘俗念了。”
他转过头，对着厨房的方向，提高了一点声量。
“老周。”
厨房的门帘动了一下，那个沉默如铁的厨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今日的午饭，就做一道‘佛跳墙’吧。”
唐不二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白菜豆腐。
阿七擦桌子的手一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佛跳墙？
那可是传说中的御膳名菜！工序繁复，用料考究到了极点！光是那汤底，就要用几十种材料熬制三天三夜！
老板今天疯了？居然舍得下这种血本？
老周看了唐不二一眼，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似乎也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又回了厨房。
钱多多没听过什么佛跳墙，他现在只想喝口水，根本不在意午饭吃什么。
然而，半个时辰后。
当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霸道到了极点的香气，从厨房的方向弥漫出来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不是普通的菜香。
那是一种复合了山珍的醇厚、海味的鲜美、浓汤的馥郁，层层叠叠，如同浪潮一般，蛮不讲理地侵占了你所有感官的绝顶香味！
阿七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他使劲地吸着鼻子，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正在“悟道”的刘长卿，手里的《论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厨房的方向，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就连入定如老僧的张子墨，眼皮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张死灰色的脸，竟因为闻到这股香味，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钱多多，反应最为剧烈。
他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每一个沉睡的细胞，都被这股香味唤醒了！饥饿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吃……我要吃！”
他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厨房爬去。
“站住！”
唐不二一声断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钱多多头上。
钱多多僵住了，他回过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唐不二。
唐不二的脸上，挂着和善又残忍的笑容。
“钱公子，此乃你修行路上的最后一劫，名曰‘食劫’。”
他指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声音充满了蛊惑。
“你闻到的，不是菜香。”
“是‘大道之香’！”
“是天地灵气在你面前显化出的形态！”
“凡人只能闻其香，满足口腹之欲。而真正的修士，却能透过这香气，看到过去未来，看到天地法则！”
唐不二走到钱多多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
“躺回去。”
“闭上眼。”
“用心去‘看’这股香气，而不是用鼻子去闻。”
“什么时候，你能在香味中看到画面了，你的‘天眼’，才算真正打开！”
钱多多被这套说辞彻底弄懵了。
饥饿与香味的折磨，让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变成了一锅浆糊。
他鬼使神差地，真的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陷入了地狱。
那股霸道的香味，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只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撩拨着他的味蕾，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的胃在痉挛，口水在泛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吃！
可唐不二的声音，又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看……用心去看……”
在极度的饥饿、疲惫和精神折磨之下，钱多多的大脑，开始出现紊乱。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他看到一只金色的鲍鱼，长出了翅膀，在天上飞。
他看到一根晶莹的海参，变成了一条龙，对他摇头摆尾。
他看到无数的山珍海味，组成了一支军队，对他发起了冲锋……
“我……我看到了！”
钱多多突然发出一声梦呓般的狂吼，整个人在地上抽搐起来。
“我看到了！金龙！是金龙在天上飞！”
“还有凤凰！好多凤凰！”
“我爹……不，是我祖宗！我看到我祖宗了！他在对我笑！他说……他说我们钱家要出状元了！”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充满了狂喜与癫狂。
门外，一直焦急等待的钱万三，和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在闻到那股神仙菜香时，本就惊为天人。
此刻，再听到钱多多这番“悟道”之语，所有人都疯了！
“天哪！显灵了！真的显灵了！”
“闻香悟道！他看到了真龙和凤凰！”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
钱万三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唐不二，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神仙！活神仙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更厚的银票，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一万两！求神仙收下！犬子……犬子他终于开窍了啊！”
唐不二一脸淡然地接过银票，嘴上却说着：“缘法，一切都是缘法。”
他回头，想让自己的“首席文化顾问”也来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却发现，张子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圣人宝座”上滑了下来，脸朝下，趴在地上，又一次，安详地晕了过去。
唐不二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学生”，又掂了掂手里厚厚一叠银票，满足地叹了口气。
“唉，这届学生，悟性真是一个比一个好。”
“就是这身体素质，还有待加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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