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掌柜笑了

　　黄金，三万两？！

　　这五个字，像五道天雷，劈头盖脸地砸进了有间客栈的小院。

　　阿七手里的钱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甚至都忘了去捡，只是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口水差点流下来。

　　三万两黄金……那得是多少个铜板？能买下多少个云锦城？

　　老周擦拭锅铲的动作停住了，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上，眼皮控制不住地狂跳。他曾在皇宫见过赏赐，见过金山银海，但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口气，如此轻描淡写地，拿三万两黄金出来……买尸体。

　　角落里的冷刃，握着木刺的手指猛地一紧，一根锋利的木刺深深扎进了掌心，鲜血流出，他却毫无所觉。

　　这笔钱，足以重建十个竹影楼。

　　而他在这里，却只能劈柴还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

　　就在所有人被这笔天文数字砸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一片空白时。

　　一道身影，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激动，从躺椅上“蹭”地一下弹射而起！

　　正是唐不二！

　　他前一秒还沉浸在“怀才不遇”的悲痛中，下一秒，那双半眯的眼睛已经睁得溜圆，迸发出的光芒，比赌徒看到了绝世好牌还要炙热，还要璀璨！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的齐玄帧，那眼神，不是看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也不是看一个潜在的对手。

　　那是在看一尊行走的，会呼吸的，闪闪发光的纯金财神爷！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搓了搓手，胖脸上堆起了菊花般灿烂的，无比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哎呀呀！这位老先生，快请进！快请进！”

　　唐不二的热情，让门口的天机阁阁主齐玄帧都微微一愣。

　　他身后的两个青年弟子，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看来情报没错，这家客栈的老板，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市井无赖。

　　齐玄帧捋了捋自己的白须，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声音温润，自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唐掌柜，老夫方才所言，绝无虚假。三万两黄金，只为给这两位江湖同道换一个入土为安的体面。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引得周围偷听的江湖客一阵点头称是。

　　不愧是天机阁阁主，果然是高风亮节！

　　然而，唐不二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他凑到齐玄帧面前，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肉痛，仿佛在割自己的肉。

　　“老先生，您是敞亮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了。”

　　唐不二伸出三根手指，又迅速缩回去一根半，比划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数字。

　　“三万两……这个数，说实话，有点低了。”

　　齐玄帧的笑容，第一次，僵在了脸上。

　　他身后的一名青年弟子按捺不住，怒斥道：“大胆！三万两黄金还嫌少？你这疯子，可知我们阁主是何等身份！这是在给你活路！”

　　“住口！”齐玄帧低声喝止了弟子，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依旧保持着风度，看着唐不二，缓缓道：“哦？那依唐掌柜之见，多少才算公道？”

　　唐不二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过身，中气十足地冲着账房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张子墨！带上你的算盘！来活儿了！”

　　话音刚落，刚被云霓裳扶着坐下的张子墨，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虚弱了，抱着他那把心爱的铁木算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老板，您吩咐！”

　　唐不二指着门口的齐玄帧，又指了指旗杆上那两具即将“成双成对”的展品，用一种项目经理给投资人做路演的专业口吻说道：

　　“给这位财神……哦不，给这位老先生，算一算！”

　　“就算咱们的‘梅花双煞观光项目’，只运营一个月！按照今天的门票收入，客流量增长率，以及后续开发的‘合影’、‘触摸’等增值服务，再考虑到品牌效应带来的无形资产增值……”

　　“你给他算算，这一个月下来，咱们的总营收，和未来的长期价值，大概是多少！”

　　张子墨的账房先生之魂，瞬间燃烧！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精光，手指在铁木算盘上拨得如同狂风暴雨，嘴里念念有词：

　　“根据‘复式记账法’和‘未来现金流折现模型’推算，考虑风险系数与市场波动，单日基础门票收入约为一千二百两白银，合一百二十两黄金。预计三日后客流达到峰值，每日可达三百两黄金。增值服务收入预计占总收入三成，品牌无形资产估值……”

　　“噼里啪啦”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计算过后。

　　张子墨猛地一推算盘，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看着齐玄帧，用一种看待亏本买卖的遗憾眼神，无比专业地说道：

　　“老先生，一个月的独家买断，至少需要……黄金，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这还是看在您是第一个大客户，给您打的友情折扣价！”

　　世界，安静了。

　　围观的江湖客，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听不懂什么“现金流”，什么“折现模型”。

　　但他们听懂了。

　　这个疯子老板，嫌三万两黄金少，开口，就要将近六万两！

　　还他妈说这是友情价？！

　　齐玄帧脸上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风暴正在汇聚。

　　他纵横江湖一甲子，见过贪婪的人，见过狂妄的人，但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种方式，跟他讨价还价！

　　这是在谈生意吗？

　　不，这是在用最荒诞的方式，告诉他——你的规矩，在这里，一文不值！

　　“唐掌柜。”

　　齐玄帧的声音，冷了下来，那股温润醇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森然。

　　“你可知，今日你收下这三万两，买下的不只是一具全尸，更是你这家客栈，和你这些伙计的……一条活路。”

　　“梅花坞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天机阁出面调停，是给你唯一的生机。”

　　“你若执意如此，老夫可以保证，明日之后，有间客栈，便会成为整个江湖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赤裸裸的威胁！

　　图穷匕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唐不二会见好就收，或者勃然大怒的时候。

　　唐不二却笑了。

　　他脸上的谄媚和市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场蹩脚戏码的嘲弄。

　　“齐阁主，是吧？”

　　他慢悠悠地走到齐玄帧面前，伸出胖乎乎的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那因为动怒而微微有些褶皱的衣领。

　　这个动作，亲昵又诡异。

　　齐玄帧身体一僵，想要后退，却发现一股无形的气机将他死死锁定，动弹不得！

　　他心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听那个胖子老板，用一种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梦呓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说起来，我记得你们天机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凡是阁主亲至，要取走某样东西时，除了付钱，还得额外献上一件‘添头’，以示对那件物品背后因果的敬畏。”

　　“三十年前，你从南疆巫王手里取走‘万蛊鼎’，添头是一张前朝藏宝图。”

　　“十五年前，你从被灭门的司徒家废墟里，取走了一本账本，添头，是半卷《问心剑诀》的残篇。”

　　唐不二每说一句，齐玄帧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齐玄帧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已经血色尽褪，眼中写满了见鬼般的惊骇与恐惧！

　　这些，都是天机阁最核心的绝密！天下间，除了他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胖子……他到底是谁？！

　　唐不二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那么，齐阁主。”

　　“今天，你想要我这两件‘展品’……”

　　“你准备的‘添头’，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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