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疼的时候，我比你还痛

　　风卷着雪粒扑在两人脸上，洛昭然正想低头亲亲寒渊发顶，忽然浑身一震。

　　指尖像是被淬了毒的冰锥扎穿，黑紫色的纹路顺着血管往上爬，连带着心口那枚齿轮状的印记都在发烫——第三枚齿尖的银光忽明忽暗，原本流转如活泉的心焰竟凝成了胶状，卡在经脉里滞涩难行。

　　昭昭？寒渊的声音闷在她颈窝，带着刚醒的沙哑。

　　可洛昭然还没来得及应，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一口混着银丝的血就喷在了他肩甲上。

　　那血珠落地时竟发出轻响，在雪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小坑。

　　是无情道种。归藏子的声音从残碑顶传来，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素白广袖，衣摆被风卷起又落下，像片随时会散的云，你用命轨逆推他的劫数，却给了那东西新的宿主。

　　它本就是天地间所有该灭情的执念所化，如今......他指节抵在唇上，目光沉沉扫过洛昭然发黑的指尖，改吃你的神魂了。

　　不可能。洛昭然咬着牙去按寒渊后颈的神门穴，那里本该是神尊最脆弱的命门，此刻却烫得惊人，我心焰化脉时明明......

　　没有什么不可能。白璃的身影从断峰另一侧掠来，玄色医袍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药渍。

　　她单膝跪在雪地里，指尖快速点过洛昭然腕间三十六处大穴，当触及心脉时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洛昭然的经脉里，银红的心焰正与一缕灰黑的雾气纠缠，像两条绞在一起的毒蛇，这东西已经缠进你灵海了！

　　再拖下去，等它啃完你的神魂，就会顺着共命链接去啃他的......

　　那便现在斩断。洛昭然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心口那枚还在发烫的齿轮。

　　她指尖凝出一簇极纯的银焰，就要往印记上按——那是两人命轨相连的根，烧了它，从此生死不复相干。

　　疯了？白璃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现在神魂不稳，强行断链会爆体而亡！

　　那也比看着他被道种啃成行尸走肉好。洛昭然反手握住白璃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对方一颤，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可他......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寒渊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极了当年在药园里，她捂热的那只雪狐，他该是最鲜活的。

　　吼——

　　云螭的低吼震得断峰积雪簌簌落下。

　　这头红鳞巨龙正用龙爪拼命刨着两人脚边的冻土，每一下都带起尺许深的冰渣。

　　随着的一声脆响，半块刻着古篆的石碑从土中翻出，碑身布满裂痕，却仍能辨认出神髓所归，万律之渊八个字。

　　地脉图！白璃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抖出卷了半卷的帛图。

　　原本只标到神髓池中层的红线突然泛起金光，竟延伸出一条隐秘通道，末端用朱砂点着三个小字：初代祭坛。

　　洛昭然盯着那行字，眼底突然亮起极锐的光。

　　她扯下腰间染血的衣襟，三两下裹住寒渊，将人稳稳背起。

　　他的重量压在她肩头，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团随时会熄灭的火。

　　我要去神髓池底。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稳得像山，归藏子说过，新的法则在生长。

　　既然这道种能吞噬，我便让它尝尝被烧穿的滋味。

　　你知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白璃攥着医箱的手在抖，典籍里说神髓池底是上古封禁之地，连历代神尊都不敢......

　　我知道。洛昭然打断她，转身时发梢扫过白璃的脸，带着血与火的气息，所以你留在这里布涅盘回环阵。

　　若我七日内不归......她顿了顿，从颈间摘下枚刻着字的青铜铃，塞进白璃掌心，启动焚魂引，斩断我和他的链接。

　　昭昭！白璃想追，却被一道银焰拦住去路。

　　洛昭然背着寒渊走向云螭，巨龙俯下头颅，龙鳞在雪光里泛着血般的红。

　　她踩上龙背的瞬间，云螭突然昂首发出清越龙吟，龙尾一摆便撕开了地裂——深不见底的裂隙里涌出腐臭的气息，混着无数若有若无的哭嚎。

　　归藏子站在残碑上，望着那抹被龙焰包裹的身影坠入黑暗，轻声一叹：这一去，不是救人，是赴死啊。

　　神髓池底比洛昭然想象的更诡谲。

　　脚下的并非液态，而是半透明的胶状晶层，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进几寸，晶层里浮着无数扭曲的面孔，有披甲的神将，有穿巫袍的少女，甚至有九重天的仙官。

　　那些面孔随着她的脚步咧开嘴嘶喊：别碰种子！

　　它是活的！会被吃掉的！

　　洛昭然指尖银焰腾起，所过之处晶层融化出一条通路。

　　她背着寒渊继续往下，直到通道尽头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傀十三的残躯立在光里，青铜铠甲碎成数片，露出底下流淌着银光的躯体。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枚灰白的脊柱残片，面具碎裂处，能看见他眼眶里翻涌的光，这是......未植入前的道种胚胎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带着哭腔，只有它能唤醒真正的记忆......求你，别让他再忘了。

　　洛昭然接过残片的瞬间，神识突然被拽入幻境。

　　刑殿的青铜柱上缠着锁链，少年寒渊被按在石台上，脊背血肉翻卷，夜阑君握着枚金色道种，正往他脊椎里按。

　　可就在这时，一道虚影突然浮现——那是戴着镇世冕的初代神尊羲和，他望着少年颤抖的指尖，低声道：此子之魂不可控，唯有封印情根，方可为器。

　　更令她震骇的是，幻境角落的暗室里，锁着个扎双髻的小女娃。

　　她正用指尖蘸血在地上画阵，血珠顺着腕间的锁链滴落，口中喃喃：我要活着，哪怕烧光这天......那分明是她的脸，却比现在小了十岁不止。

　　幻境突然破碎。

　　洛昭然猛地睁眼，发现寒渊不知何时已醒，正垂眸盯着她手中的残片。

　　他的眼尾金纹泛着冷光，唇角勾起抹不属于他的冷笑：终于来了......钥匙。

　　而在她背后，神髓池最深处的晶层突然剧烈震颤。

　　那具沉睡万年的完整躯体缓缓坐起，胸口的金符流转如活物，他抬起头，与寒渊同时睁开眼——两张几乎相同的面孔，在幽蓝的光里，露出一模一样的冷笑。

　　神髓池底，空间扭曲如梦。寒渊站在晶层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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