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因果絮语，前路微明

　　老僧的诵经声，在陆判真诚的致谢中，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那永恒的韵律。他并未回头，苍老平和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仿佛洞穿了陆判心中所想：

　　“桥已初成，路在脚下。施主魂基既定，恢复形体不过水到渠成。然，前路艰险，迷雾重重，施主可知，该去向何方？”

　　这个问题，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陆判从修复道基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是啊，该去向何方？

　　酆都？那里如今暗流汹涌，秦广王与转轮王势同水火，自己这个“已死之人”贸然现身，是福是祸？更何况，那隐藏在幕后的“观察者”与叛徒，绝不会放过自己。

　　继续隐匿？在这地藏道场固然安全，但绝非长久之计。工坊的阴谋仍在继续，地府的危机并未解除，他身负时序之沙，知晓部分真相，岂能苟安于此？

　　他的意识中浮现出千面、宋帝王、卞城王的面容，想起转轮王的嘱托与信任，想起雷昊的牺牲，想起葬骨丘那邪恶的祭坛与终末基石的恐怖……责任与使命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压上心头。

　　“晚辈……不知。”陆判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与沉重，“酆都恐已非归处，隐匿又非所愿。前辈可有以教我？”

　　老僧手中的念珠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地藏菩萨，观地狱众生之苦，发大宏愿。其所持明珠，能照见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施主不妨，在此佛光之下，静心回想自身所历，或许能从那纷乱因果线中，窥得一线指引。”

　　因果？陆判心中一动。是啊，自己这一路走来，从判官到流亡，从濒死到复苏，每一步似乎都充满了巧合与必然，背后是否真有因果牵引？

　　他依言，再次静下心来，但这一次，不是内视魂核，而是回溯记忆。

　　在地藏佛光那仿佛能涤荡尘埃、照见本质的光芒映照下，他过往的经历如同褪色的画卷，一幅幅重新展开，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仿佛蒙在上面的迷雾被轻轻拂去。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得到青铜镜碎片（宙光镜碎片）指引，那时序之沙的出现……

　　想起了在五帝阎罗殿遭遇观察者偷袭，青铜镜碎片崩碎守护……

　　想起了古冥关中，寂灭君主的低语与警告，以及那关于“源初”、“终末”、“观察者骗局”的骇人信息……

　　想起了葬骨丘，工坊以活魂献祭，构筑终末基石的邪恶仪式……

　　还想起了，在深海遗迹，时序之沙与古老祭坛的共鸣，净光冥鱼的守护，以及最后那指向性的传送阵……

　　一幕幕，一件件，原本看似孤立的事件，在地藏佛光那“照见因果”的意蕴下，仿佛被无形的丝线串联了起来。

　　青铜镜碎片（时空信标）指引他得到时序之沙（时空本源奇物）。

　　时序之沙引动古冥关共鸣，让他得知“源初”与“终末”的惊天秘密。

　　古冥关的经历，又指向了葬骨丘的工坊仪式。

　　而葬骨丘的毁灭，以及寂灭君主的警告，似乎又隐隐指向了更深层的、关于“源初”真正源头的秘密……

　　甚至，就连他坠入深海，被净光冥鱼所救，来到这地藏道场，修复时空之桥……这一切，似乎都并非纯粹的偶然。时序之沙与古老遗迹的共鸣，净光冥鱼对时空之力的亲和，地藏佛光对时空印记修复的辅助……这一切，仿佛都围绕着“时空”与“因果”在运转。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关键——“源初”的真正源头！

　　工坊和观察者疯狂寻找、研究、甚至试图利用“源初之力”来构筑终末基石，说明“源初”至关重要。寂灭君主警告“观察者”在窃取源初，扭曲轮回。而自己，身负与时空本源密切相关的时序之沙，又恰好得知了部分真相……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因果”或者说“使命”，并非仅仅是与工坊和观察者对抗，破坏他们的计划，更深层次的，或许是要去探寻“源初”的真正奥秘，从根源上理解甚至解决这场危机？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如果残魂有心跳的话）加速。探寻源初源头？这听起来比对抗工坊更加虚无缥缈，更加危险莫测！连工坊和观察者那样的势力都似乎在摸索，他又凭什么？

　　但，这似乎是目前所有线索交织后，唯一一个相对明确、且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向。而且，他身上有时序之沙，这件时空奇物或许就是探寻源初的关键“钥匙”之一。

　　“看来，施主已有所得。”老僧的声音适时响起，仿佛看透了他心中的波澜。

　　陆判深吸一口气（意识模拟），恭敬道：“晚辈愚钝，依稀觉得，晚辈之因果，或与探寻‘源初’之本源有关。只是前路茫茫，不知该从何着手。”

　　“源初……”老僧低声重复了这个词，念珠转动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瞬，“万物之始，万法之源。其踪缥缈，其秘难测。然，既与时空相连，或可循时之痕迹，空之褶皱，慢慢寻觅。”

　　他顿了顿，又道：“施主可知，九幽之外，诸天万界之中，有一处地方，传说为时空长河交汇紊乱之所在，亦是诸多古老传说提及，可能与‘起源’有关的秘境之一？”

　　陆判精神一振：“请前辈明示！”

　　“其名——‘时光之墟’。”老僧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传闻那是上古时空大战遗留的废墟，时间在那里失去常序，空间破碎折叠，隐藏着无数失落时代的秘密与危险。亦有人说，那是某些先天时空神魔的陨落之地，其本源散落，形成了独特的时空奇景。是否与‘源初’相关，老衲亦不知晓。但那里，无疑是探究时空奥秘，寻找古老线索的险地之一。”

　　时光之墟！陆判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去处，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明确的、可能与探寻源初相关的线索。

　　“多谢前辈指点！”陆判再次行礼，“只是，晚辈该如何前往此地？”

　　老僧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陆判：“老衲不知具体路径。但施主既有时序之沙这等时空奇物，或可尝试感应、定位那时空紊乱异常之处。此外……”

　　他的目光，落在了陆判身边那几条净光冥鱼身上：“‘净光冥鱼’生于至暗，却向往纯净时空之力，对时空波动异常敏感，或许能为你指引大方向。它们既愿追随于你，亦是缘分。”

　　陆判看向身边的冥鱼，它们正用那纯净的“目光”望着他，传递来依赖与信任的波动。原来，它们还有这等能力。

　　“离开此地后，你可先尝试寻找返回相对稳定幽冥区域的方法。”老僧最后道，“稳固修为，恢复实力，再图远行。切记，欲速则不达。地藏菩萨亦需历经无量劫难，方证菩提。”

　　“晚辈谨记前辈教诲！”陆判郑重应道。老僧虽然没有给出具体路线，但却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方法（时序之沙感应、冥鱼指引），并提醒他夯实基础，这已经是莫大的帮助。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老僧重新转回身，面向地藏法相，“施主伤势未愈，可在此继续调养，待魂体稳固，再做打算。这石窟佛光，对你仍有裨益。”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恢复了那永恒的诵经状态。

　　陆判知道，这是老僧在给他时间。他不再多想，重新盘膝“坐下”，开始借助地藏佛光，全力修复、稳固那已然重定道基的魂体，同时，也开始尝试，以初步修复的时间印记为引，去更清晰地感应怀中的时序之沙，并与之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为未来感应、寻找那“时光之墟”做准备。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盲目挣扎的残魂。

　　他有了方向，有了伙伴（冥鱼），有了初步的力量，更有了……一颗经过佛光淬炼、愈发坚定通透的道心。

　　微光，已在黑暗中亮起。

　　漫漫长路，他将再次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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