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夜骨鬼城，拍场风云

　　归寂平原，名副其实。踏入这片广袤荒原的瞬间，陆判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滞涩感笼罩全身，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思维的转动、魂力的流转，都变得比外界缓慢了一些。这里的时间流速，大约只有外界的七成。长久停留，对于寿元有限的生灵是福音，但对需要动态修行和快速反应的鬼修而言，却是一种束缚和考验。

　　平原上植被稀疏，只有一些低矮的、叶片厚实如岩石的怪草。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不见日月。零星的、风化严重的巨大骨骸半埋在土壤中，诉说着久远年代的死寂。

　　陆判按照骨典阁管事提供的地图，在平原上行进了约两日（外界时间），终于看到了“夜骨城”的轮廓。

　　那是一座建立在一具难以想象的、绵延数十里的超级巨兽骨骸之上的城市！巨兽的肋骨如同撑天巨柱，形成了天然的城墙骨架和主要街道的拱顶；巨大的脊椎骨被改造成盘旋而上的主道；头骨部位被掏空、加固，成为了城市最核心、最宏伟的建筑群所在。无数大大小小的骨屋、骨塔、骨桥，依附、镶嵌在这具史前巨兽的遗骸上，层层叠叠，灯火（幽绿色的鬼火、磷火）通明，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如同一头匍匐在死寂平原上的、散发着诡异生机的骨兽。

　　城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两道高耸的肋骨形成的天然门洞，上方悬挂着一块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匾额，以血红色的幽冥文书写着“夜骨城”三个大字，字迹狂放，透着一股蛮荒与混乱的气息。

　　进出城门的鬼影络绎不绝，形态各异，气息强弱不等，但普遍带着一股彪悍、阴冷或神秘的气质。在这里，鬼帅气息的存在比比皆是，甚至偶尔能感觉到鬼王级别的隐晦波动一闪而过。

　　陆判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换了一件品质更好的、带有简易防护阵法的黑色斗篷），随着人流，走进了夜骨城。

　　城内的景象比骸骨集更加“有序”的混乱。街道虽然依旧由骨骼构成，但宽阔了许多，两侧的骨屋也更加规整高大，店铺林立，售卖的东西档次明显更高。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幽冥之气、药香、金属熔炼气味以及各种能量混杂的波动。喧闹声、叫卖声、争执声不绝于耳，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维持着基本的秩序，至少明面上看不到公然厮杀。

　　陆判先找了一家相对僻静的骨栈住下，安顿好后，便带着骨典阁的引荐信，前往城中最大的交易与情报中心——“夜骨穹顶”。

　　夜骨穹顶位于巨兽头骨的核心区域，是一个利用头骨内部巨大空腔改造而成的、阶梯状的环形建筑。这里常年举办各种拍卖会、交易会、情报交流会。骨典阁在夜骨城也有分部，就设在穹顶的外围。

　　陆判找到骨典阁分部，出示引荐信，见到了此地的负责人，一位面容慈和、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妪，人称“骨婆”。骨婆验看了引荐信，又仔细询问了陆判关于“时序校准盘”的一些细节，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陆小友的技艺，确实独特。老身可以为你担保，获取三日后的‘暗穹拍卖会’入场资格。这是你的身份骨牌和拍卖号牌。”骨婆递过来两枚骨质令牌，一枚刻着复杂的认证花纹，另一枚则是一个数字“七十三”。

　　“拍卖会将在穹顶最下层的‘暗穹厅’举行，只认牌不认人。规矩很简单：价高者得，钱货两讫，不得在拍卖场内动手。拍卖结束后，自行负责货物安全。”骨婆顿了顿，“另外，小友若有意出手‘时序校准盘’的制作权或更高级的图谱，拍卖会后可以私下找老身谈谈，价格包你满意。”

　　陆判道谢接过。他暂时没有出售更多传承知识的打算，但骨婆的渠道或许以后用得着。

　　离开骨典阁分部，陆判没有立刻回客栈，而是在夜骨穹顶外围的公共区域转了转，收集信息。他发现，关于三日后拍卖会的消息已经小范围传开，据说这次有几件从“时光之墟”深处流出的“奇物”压轴，引得不少势力和独行强者关注。而“银猎手”背后买家可能参与的消息，更是让拍卖会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陆判还注意到，夜骨城内明显多了不少气息精悍、行动有素的陌生面孔，有些身着统一服饰，有些则低调潜行，显然都是冲着拍卖会而来。城内的气氛，在表面的喧嚣下，暗流更加汹涌。

　　三日时间，陆判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在客栈内调息修炼，巩固“定序之章”的感悟，偶尔外出采购一些可能用到的辅助物品，并时刻留意着各方动向。

　　拍卖会当日，黄昏时分（夜骨城依稀有日夜交替之感，但很模糊），陆判准时来到夜骨穹顶。凭借身份骨牌，他顺利通过数道严密的检查（主要是检测是否携带大规模杀伤性禁制或恶意窥探法宝），进入了位于穹顶最底层的“暗穹厅”。

　　暗穹厅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呈倒扣的碗状，阶梯状的座位上已经坐了约七八成的人影，大多笼罩在斗篷、面具或迷雾之中，难以分辨身份。大厅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骨台，骨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色石桌。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冷白光的骨珠，将大厅照得一片惨白，却又在角落投下深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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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判找到标有“七十三”的座位坐下，位置在中后部，不起眼，但视野尚可。他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竞拍者，能感觉到不少强大的气息隐藏在晦涩的伪装之下。他甚至隐约察觉到了一两股带着淡淡“银芒”特质的冰冷波动，但一闪即逝，难以锁定。

　　很快，大厅座位基本坐满，约有两三百人。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了整个暗穹厅，隔绝了内外感知。

　　骨台后方，一扇骨门无声滑开，一位身着华美黑袍、头戴狰狞骨冠、气息达到鬼王初阶的老者，缓步走出。他面容枯槁，但双眼如同两汪深潭，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欢迎诸位，莅临本次暗穹拍卖会。老夫‘骨阎’，忝为主持。规矩想必诸位都已清楚，老夫不再赘述。拍卖，现在开始。”

　　骨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始。

　　前几件拍品，多是些珍贵的幽冥矿石、上古法器残片、罕见的阴属性灵草，竞争虽然激烈，但还在正常范畴。陆判没有出手，静静等待。

　　随着拍卖进行，拍品的价值和罕见程度逐步提升。当一件据说是从“碎时峡”外围找到的、能小幅干扰时间流速的残缺古钟被拍出高价后，现场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专注和凝重。

　　“下一件拍品，”骨阎一挥手，两名戴着面具的侍者抬上来一个被黑布笼罩的方形物体，约三尺见方。“此物来自‘迷时回廊’深处，形态奇特，功效不明。经多位鉴定师查验，其材质非金非木非石，能吸收并储存一定量的混乱时空能量。起拍价，一百骨币。”

　　黑布揭开，里面是一个表面布满不规则孔洞、颜色暗沉如铁锈、不断散发着微弱空间涟漪的“金属疙瘩”。这东西看起来毫无美感，甚至有些丑陋。

　　但陆判魂核中的时间印记，却微微一动！他感觉到，这“金属疙瘩”内部，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与“定序之章”隐隐共鸣的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且被混乱能量包裹，但本质似乎……有些熟悉？

　　难道是……某种时塔相关造物的碎片？或者沾染了时塔本源气息的材料？

　　不少竞拍者也在观察，但大多露出疑惑或失望之色。功效不明的东西，风险太大。

　　“一百一十骨币。”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一百二十。”陆判毫不犹豫地跟上。哪怕只是可能相关，也值得买下研究。

　　价格缓慢攀升到一百八十骨币时，只剩下陆判和另一个笼罩在灰色雾气中、声音尖细的竞拍者在争夺。

　　“两百骨币！”陆判一次性加价二十骨币，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灰色雾气中的竞拍者犹豫了一下，放弃了。

　　“两百骨币，成交！恭喜七十三号客人。”骨阎落槌。

　　陆判松了口气。虽然花费不小（两百骨币相当于两百斤阴冥铁），但若能有所发现，就值了。

　　侍者将“金属疙瘩”送到陆判面前，他检查无误后，支付了骨币，将东西收入特制的储物袋（用空冥石碎片和兽皮临时制作的简易版本）。

　　拍卖继续进行。后续又出现了几件与时空相关的奇物，竞争更加激烈，价格也一路飙升。陆判没有再出手，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买东西，更重要的是观察“银猎手”背后的买家。

　　终于，到了压轴环节。

　　骨阎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最后三件压轴之物。第一件——”

　　他亲自从骨台后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银色的金属箱。箱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中央有一个淡淡的蓝色光点在缓缓明灭。

　　看到这个箱子，陆判瞳孔骤然收缩！这材质、这感觉……与他在鬼哭林见过的那些暗银色信使，以及它们使用的金属箱，几乎一模一样！

　　“此物，由一位‘特殊客人’委托拍卖。”骨阎意味深长地说道，“内含三枚‘纯净时痕结晶’，源自‘时光之墟’某处稳定时间碎片的内核。对于修炼时间功法、参悟时间法则，有莫大裨益。起拍价，五百骨币！”

　　哗——！全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时痕结晶！还是纯净的！这对于任何涉及时间之道的修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更关键的是，委托者“特殊客人”的身份，引人遐想。

　　陆判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特殊客人”，很可能就是“银猎手”背后的买家！他们竟然将如此珍贵的时痕结晶拿出来拍卖？是资源过剩？还是……另有所图？比如，吸引对时间之道感兴趣的强者，进行观察或筛选？

　　竞价瞬间白热化！

　　“五百五！”

　　“六百！”

　　“七百！”

　　“八百！”

　　价格很快突破了一千骨币大关！参与竞价的，主要是前排几个气息最为深沉、显然代表大势力的身影，以及少数几个独行的、气息古老强大的存在。

　　陆判看着那暗银色箱子，心中念头飞转。他极度渴望得到时痕结晶，这对他的时间印记和传承修炼有巨大好处。但价格已非他所能承受。更重要的是，他怀疑这是一个“饵”。

　　最终，那箱时痕结晶被前排一个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看不清具体形态的存在，以一千三百骨币的天价拍走。

　　骨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始介绍第二件压轴品。

　　陆判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漩涡的中心，就是那些神秘的暗银色信使和它们背后，对“时光之墟”乃至时间本源，有着深远图谋的“买家”。

　　拍卖会还在继续，但陆判的注意力，已经更多地从拍品本身，转移到了参与竞拍的“人”，以及那尚未露面的“特殊客人”身上。

　　风暴，似乎正在这座骨城深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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