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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阎王爷的生意,比鬼更毒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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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世堂后院的空气凝固得像块石头。

  天没亮,四下里黑得像墨。

  偶尔几声乌鸦叫,更显得这地方死气沉沉。

  韩菱在里屋忙活了一个时辰。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那血色红得刺眼,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泛着油亮。

  顾长清站在廊下的柱子旁。

  他这人平时懒散惯了,能坐着绝不站着,但这会儿,他站得笔直,像根戳在地上的钉子。

  身上的官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是泥浆和污血,还在往下滴答水。

  那是闻香榭地下暗河里的臭水。

  他没换衣服,甚至没擦一把脸。

  沈十六倚在对面的廊柱上,手里提着个银酒壶。

  他低头擦刀。绣春刀上的血迹干了,粘在刀刃上,不太好擦。

  他擦得很慢,一下一下,跟磨刀似的。

  “喝一口。”

  沈十六把酒壶扔过来。

  顾长清没接。酒壶砸在他胸口,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没动。

  沈十六走过去,弯腰捡起酒壶,拔掉塞子,一股辛辣的烧刀子味儿冲出来。

  他没劝,直接捏住顾长清的下巴,往里灌。

  “咳咳!咳!”

  烈酒入喉,像吞了把火炭。

  顾长清被呛得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这一下,终于把他从那种活死人一样的状态里拽了出来。

  “她命硬。”

  沈十六收回酒壶,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阎王爷不敢收锦衣卫的人,嫌晦气。”

  顾长清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那是混着泥沙的味道。苦,涩,辣。

  “那是十三司的人。”顾长清纠正道,声音哑得厉害。

  “都一样。”

  沈十六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要不是脑袋搬家,韩菱就能把人拼回来。”

  吱呀。

  门开了。

  韩菱端着个木托盘走出来。

  托盘里全是染血的纱布,还有几块黑乎乎的碎肉,那是从伤口里剔出来的腐肉。

  她没戴面纱,脸上全是汗,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

  那双常年拿柳叶刀的手,这会儿还在微微发颤。

  顾长清两步跨过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怎么样?”

  韩菱看了他一眼,把托盘递给旁边的药童。

  “皮肉伤看着吓人,好在没伤到脏腑。”

  韩菱解下身上的围裙,那上面也是血迹斑斑,“骨头断了两根,肋骨和左小腿。”

  “最麻烦的是那一身的淤伤,那是被人用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

  顾长清的手抖了一下。

  “死不了?”沈十六问得直接。

  “暂时死不了。”

  韩菱话锋一转,“但是,我在她血液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顾长清猛地抬头。

  “毒?”

  “一种很慢性的毒。”

  韩菱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针尖发黑,不是那种剧毒的黑,而是一种暗沉的灰。

  “不是刚才在闻香榭中的毒气,这毒在她体内至少积攒了半年。”

  “这毒不致命,但会让人在特定的时间里丧失痛觉,神智不清,甚至……听人摆布。”

  顾长清盯着那根针。

  半年。

  柳如是潜伏在严党外围,也不过就是半年的光景。

  “能解吗?”

  “能。需要换血拔毒,得养一阵子。”

  韩菱侧过身,让开门口的路,“进去看看吧,刚醒,别让她说话太久。”

  顾长清冲了进去。

  屋里的药味儿浓得呛人。

  柳如是躺在榻上,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那一头平日里打理得油光水滑的长发,现在被剪掉了一半,剩下的也枯草似的散在枕头上。

  她的脸肿得变了形,只有那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顾长清走到床边,突然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平日里这女人总是风情万种地调戏他,或者一脸算计地跟他讨价还价。

  现在这副样子,让他觉得陌生。

  “顾……大人……”

  床上传来蚊子哼哼似的声音。

  顾长清蹲下来,视线跟她齐平。

  “闭嘴。”他说,“再说话扣你工钱。”

  柳如是扯了一下嘴角,大概是想笑,但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她费力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那只手也没好到哪去,指甲盖翻了好几个,包得严严实实。

  她一把抓住顾长清的袖子。

  力气大得吓人。

  “别……别管我……”

  柳如是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情报……情报……”

  “什么情报比命还重要?”

  顾长清想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等你好了再说。”

  “来不及了!”

  柳如是突然瞪大眼睛,那是极度惊恐的反应。

  她死死盯着顾长清,“水……水里有毒……”

  顾长清动作一顿。

  “什么水?”

  “无生道……闻香榭……只是个幌子……”

  柳如是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香料……”

  “他们在培养毒源……毒虫……”

  沈十六这时候也走了进来,听到这话,脸色一沉。

  “说清楚。”沈十六冷冷道。

  “京城的水源……”

  柳如是抓着顾长清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们要在京城的水源投毒……制造一场‘瘟疫’……就在今晚……”

  顾长清脑子里嗡的一声。

  瘟疫。

  这两个字在古代,代表的就是绝望,是尸横遍野,是屠城。

  “他们疯了?”

  顾长清不可置信,“制造瘟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把人都毒死了,谁来信教?”

  “不……不是毒死……”

  柳如是摇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那是一种……让人烂皮烂肉的怪病……只要喝了无生道的‘符水’……就能好……”

  顾长清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绑架。

  先制造恐慌,再垄断解药。

  当朝廷的太医束手无策,当皇帝的圣旨救不了命,老百姓就会把希望寄托在“神”身上。

  到时候,无生道就不再是邪教,而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民心所向。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朝廷不得不妥协。

  严嵩甚至可以借此逼宫,或者让皇帝下旨,立无生道为国教。

  这一招,比造反更狠,比杀人更毒。

  “毒投在哪?”顾长清急问。

  “城南……贫民窟……那里的井……”

  柳如是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是……第一批……”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一松,垂了下去。

  “韩菱!”顾长清大吼。

  韩菱冲进来,在柳如是脖子上一搭,随后松了口气:“晕过去了。急火攻心。”

  顾长清站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沈十六。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几更天了?”顾长清问。

  “卯时将至。”沈十六看了一眼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城南贫民窟住着几十万人。

  那里没有护城河的水系,全靠井水过活。

  卯时,正是老百姓起床打水做饭的时候。

  “来不及通知五城兵马司了。”

  沈十六当机立断,“雷豹!”

  雷豹从房梁上翻下来,落在门口。

  “在!”

  “带上所有能动的锦衣卫,去城南!看到井就给我封!谁敢靠近井边半步,杀无赦!”

  沈十六身上那股杀伐之气瞬间爆开,“告诉那些百姓,井里有毒,谁喝谁死!”

  “可是头儿……”雷豹一脸为难,“几十万人,咱们那点人手根本不够看。”

  “而且老百姓要喝水,你不让喝,他们能把咱们撕了。”

  “那就把井填了!”

  沈十六拔出绣春刀,一刀砍在门框上,“顾长清,你有没有办法验毒?”

  “有。”

  顾长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

  慢性毒。烂皮烂肉。符水能解。

  这不是普通的砒霜或者鹤顶红,那些毒死得太快,来不及收割信仰。

  这必须是一种发病看起来极度恐怖,但又不立刻致死的毒。

  重金属。

  或者是某种微生物毒素。

  “我要去现场。”

  顾长清往外走,“韩菱,带上你所有的银针和解毒散。我们得去抢人。”

  “抢谁?”韩菱问。

  “抢死人。”

  顾长清脚步不停,“在他们变成‘信徒’之前,把真相抢回来。”

  ……

  城南,甜水巷。

  这里是京城最脏乱差的地方。

  污水横流,搭着乱七八糟的窝棚。

  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馊饭和粪便混合的味道。

  这里的井不多,每一口都是命根子。

  张大娘起了个大早。

  她今年六十了,背驼得像张弓。

  手里提着个豁了口的木桶,颤颤巍巍地往巷口的那口老井走。

  天刚蒙蒙亮,井边还没什么人。

  她把木桶扔下去。

  扑通。

  绳子磨得掌心生疼。她费力地把水提上来。

  水很清。

  张大娘渴了一宿,也不讲究,直接把头埋进桶里,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咦?”

  她抹了抹嘴。

  平日里这井水总是带着一股土腥味,还有点苦涩。

  可今儿这水,怎么喝着有一股甜味?

  像是加了糖。

  那种甜腻腻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人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舒坦。

  “好水啊……”

  张大娘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她不知道,这股甜味,在不久之后,会变成把这几十万人拖进地狱的钩子。

  她提着桶,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巷子深处,几个穿着灰布道袍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个纸包扔进其他的井里。

  粉末入水即化,连个泡都没冒。

  ……

  十三司衙门。

  顾长清正把一堆瓶瓶罐罐往箱子里塞。

  沈十六正在调兵。锦衣卫的响箭一支接一支地升空,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这是一场仗。”

  顾长清把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插进腰带里。

  他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那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倒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以前查案,是对付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这次,是对付一种看不见的敌人。

  人心,比病毒传播得更快。

  “沈十六。”顾长清突然开口。

  “说。”

  “如果……”顾长清顿了一下,“如果在我们找到解药之前,瘟疫真的爆发了。”

  “朝廷为了止损,下令封锁城南,甚至屠城焚尸……”

  这是历朝历代处理大瘟疫的惯用手段。

  死几万贱民,保住京城权贵的命,这笔账在皇帝和严嵩看来,划算得很。

  沈十六转过身,看着顾长清。

  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得像冰,又硬得像铁。

  “我只负责杀人。”

  沈十六说,“救人是你的事。如果你救不了,那就是命。”

  “我信科学,不信命。”

  顾长清提起箱子,大步走出门。

  “那就证明给我看。”

  沈十六跟在他身后,“证明这世上除了杀人,还有别的路可走。”

  两匹快马冲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马蹄铁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在那条通往城南的大道上,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厮杀,已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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