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济州法场（一）

　　清风山笼罩在一片沉静之中。聚义厅后的高台上，酆泰与杨志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山下那条蜿蜒的小路。

　　月光下，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快速移动，如猎豹般敏捷，转眼间已到山腰。

　　“他果然去了。”杨志轻叹一声，语气复杂。

　　酆泰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武松兄弟重情重义，朱仝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不去，反倒不是武松了。”

　　杨志转头看向酆泰：“那你为何还要拦他？既知拦不住，何必在厅中闹那一场？”

　　“军纪就是军纪。”

　　酆泰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我拦他，是要让全营将士知道，伏虎营有伏虎营的规矩。他执意要去，是他的选择。但我若公然放行，便是带头坏规矩，日后何以治军？”

　　杨志沉默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早就料到他会不辞而别？”

　　酆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支令箭，递给杨志：“杨制使，你即刻点二百精兵，轻装简从，尾随武松兄弟下山。记住，不要跟得太近，也不要让他发现。到了济州地界，见机行事。”

　　杨志接过令箭，眼中闪过诧异：“你这是……”

　　“武松擅自下山，确实犯了军规。”

　　酆泰望着山下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缓缓道，“但他现在是我梁山的人，更是朱安哥哥看重的大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若是他在济州有个三长两短，朱安哥哥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武松的过错，等他回来再说吧。眼下救人要紧。你带兵接应，若劫法场顺利，便不必现身。若事有不谐，务必护住武松周全。”

　　杨志握紧令箭，郑重抱拳：“酆泰哥哥放心，杨志明白！”

　　“速去准备，天亮前务必出发。”

　　酆泰拍了拍杨志的肩膀，“记住，此行以接应为要，非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官军正面冲突。救出人后，立刻撤回清风山。”

　　“遵命！”

　　杨志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酆泰独自站在高台上，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望着武松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向梁山所在，喃喃道：“朱安哥哥，酆泰这般处置，不知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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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松下了清风山，一路向东南疾行。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既是对酆泰严守军令的不满，也是对自己处境的两难。秋风扑面，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这一去，便是违抗军令，若劫法场不成，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若成了，回到梁山该如何面对朱安哥哥？

　　“顾不得这许多了！”

　　武松咬咬牙，脚下步伐更快。他专挑小路，避开官道，一天一夜竟奔出八十余里。待到第三天，天色微明，武松已进入济州地界。

　　前方是一片丘陵，道路蜿蜒。武松正欲寻个地方歇脚，忽然前方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心中一紧，闪身躲入路边树丛。

　　只见七八骑从林中转出，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正是晁盖！

　　“晁天王！”武松惊喜交加，从树后跃出。

　　晁盖勒住马，定睛一看，不由大喜：“武松兄弟！你……你真的来了！”

　　武松抱拳道：“朱仝兄弟有难，武松岂能坐视？只是来得匆忙，未带兵马……”

　　“无妨无妨！”

　　晁盖翻身下马，一把拉住武松的手，“你能来，便是天大的情义！我还以为你不便前来呢。”

　　说话间，林中又转出数人。吴用、刘唐、曹正等人都在，还有二十余名精悍的喽啰。

　　吴用羽扇轻摇，笑道：“武松兄弟能来，我等救人的把握又添三分。”

　　武松与众人一一见礼。

　　晁盖道：“此地不宜久叙，咱们找个安全所在，细细商议。”

　　众人牵马入林，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坐下。曹正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图，铺在地上。

　　“济州法场在城南菜市口，四周开阔，不利隐蔽。宋江哥哥告诉我，行刑之日定在十月廿三巳时三刻。届时监斩官是知州丁渭，监斩台有厢军两百人维持秩序。”

　　曹正手指草图，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济州厢军中最精锐的五百敢战士，由张叔夜之子张伯奋统领。这支部队驻扎在城西大营，距法场不到十里。一旦有变，一刻钟内便可赶到。”

　　吴用皱眉：“张伯奋此人如何？”

　　“将门虎子，武艺高强，颇有谋略。”

　　曹正道，“我打听过，此人年方二十八，却已随父征战多年。其麾下敢战士皆是老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厢军可比。”

　　武松冷哼一声：“管他什么敢战不敢战的，来了便打！打了就有！”

　　晁盖摆摆手：“武松兄弟莫急，且听曹正兄弟说完。”

　　曹正继续道：“宋江哥哥还说朱仝、白胜、韩伯龙三人现关押在州衙大牢最深处，由何涛亲信看守，日夜轮值，难以接近，何涛吸取了上次在郓城县的教训，必然不会重蹈覆辙。只有到行刑那日，三人才会被押往法场候斩，那是才有机会！”

　　他顿了顿，说道：“宋江哥哥建议，若劫法场得手后，从城西的永安门出城，必遭张伯奋阻击，所以不能去往永安门，最好往东从朝阳门突围。朝阳门守军多是老弱，且与敢战士军营方向相反，走脱的概率大些。”

　　吴用盯着草图，沉吟道：“宋江哥哥身在官府，能冒险传递这些消息，实属不易，吴用恨不能与之相见！”

　　曹正道：“宋江哥哥说，何涛已对他起疑，这几日派人暗中监视。他若与我们会面，只怕会连累众人。”

　　众人默然。宋江这番处境，众人皆能体会。

　　“好。”

　　吴用羽扇一点草图，“既如此，咱们便定下计策。劫法场分三步走：第一步，混入人群，接近法场。第二步，突然发难，救人离去。第三步，抢夺城门，冲出城外。”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精光：“我算过，十月廿三那日，济州城内有庙会，四方百姓涌入，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咱们几百弟兄混在其中，不会引人注目。”

　　曹正忽然开口：“学究，公孙先生教给我的那‘掌心雷’，已经改良完毕，共制成三百枚，威力比先前大了三成。若用在混乱之中，必能震慑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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