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黑色的贝洛格尔斯克

　　“竟然，真的出来了。原来地宫向外的出口已经不存在了，想要逃离，就只能强行激发你体内的龙族血脉，让你长出这双翅膀，带我们飞出来了。”达克看向周围的断壁残垣，捂着胸口，暗自庆幸道：

　　“要是我自己掉下去的话，恐怕永远都看不到这颗熊熊燃烧的焦灼之阳了。”

　　“不用那么悲观，达克。”亚达罗尼收起了宽大的翅膀，微微眯着竖瞳，直视着头顶显得格外明亮的太阳，用沾染血迹与灰尘的爪子，拍了拍达克的肩膀，以及那件同样破败不堪、布满污秽的棉服，“劝告”道：

　　“就算不掉下去，我们也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看头顶的阳光，是不是能够感觉到比之前明亮了太多？”

　　“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达克眯着眼睛，偷偷瞟了两眼，便感到一阵刺痛，止不住地流下泪水，即便缓了一两分钟，刚才视线中太阳出现的地方，还留下了一道暗沉的光斑。

　　“这是我们龙族的能力，对太阳的感知，名为‘日觉’。”亚达罗尼挺着头颅，自豪地介绍道：

　　“我们能够通过对太阳光线强弱的细微变化，而感知到周围空间的能量波动，从而按照提示做出下一步的行为。影响太阳光辉的因素，分为宇宙间的和大陆间的。”

　　“怎么理解？”达克好奇地看向亚达罗尼，他发现，亚达罗尼依旧直视着那只焦灼的太阳，并没有挪动视线分毫。

　　如果是人类的话，直视太阳超过三分钟就会失明，其实大多数人看个十几秒钟就会止不住流泪，更不要说三分钟了。

　　即便是眼球变异，拥有超高光线耐受能力，或是眼球被“无心人病毒”特殊改造过的失落者，也最多盯着太阳看两三分钟，龙族，不愧是与火焰为伍的种族，受到造物主青睐的强悍存在！

　　“我们龙族并不惧怕一切的火焰和光明，相反，火焰能够淬炼我们的肉体，光明能够强化我们的精神和内心。”亚达罗尼攥紧了拳头，尽可能地鼓胀着上半身的肌肉，解释道：

　　“我们的眼睛能够直视太阳很久，直到它熄灭为止。所以，第一纪元时，每当我在进食后感到无聊，我并不会去找那些野兔、豹子和老虎去玩，而是盯着太阳，思考星球、宇宙和造物主的奥秘一整天，直到它落下山脉为止。

　　“而不知不觉间，培养了我的‘日觉’能力。可惜，被人类通过五大封印物圣器流放至龙境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过太阳了。即便被抉择者……”说到这里，亚达罗尼不自觉地顿了顿。

　　他快步走向刚才飞过的洞口，看向下方已全然陷入一片类似冥界与黑暗领域的地宫，轻微叹息几声后，转头看向达克，说道：

　　“被抉择者从卡洛夫之门处救出后，我以人类形态存在的半龙人姿态早已无法耐受刺眼的阳光。而现在，我恢复了龙族形态的半龙人，也就恢复了相当数量的龙族能力。”

　　“具体还有哪些能力？能协助我和莱特，在未来……未来穿过艾温特莱无人区的大裂缝吗？”达克好奇道，灰色的眸子始终盯着亚达罗尼那副属于龙兽人的壮硕身躯，无法移开。

　　亚达罗尼托着下巴，做出了个可爱的表情，略微思索了几秒，回答道：

　　“或许可以吧。如果‘契丹里斯环玦’持续发挥作用，‘龙之归继’继续激活并使我的龙族血脉得以繁衍的话，应该就没问题。现在，我体内的龙族血脉应该恢复了60%左右，虽说依旧不能抵抗人类的高威力火箭筒呀、航弹呀或是‘天罚之火’这类重武器，抗个子弹什么的不成问题。

　　“至于‘日觉’，这项技能赋予了我们对环境的超高感知力。现在，就在这里，应该距离乃布里乌斯所在的贝洛格尔斯克不远的地方，这里的太阳光辉浓度提示了6%左右，其中的4%是火焰系波动，剩余2%潜藏了一定的光明系魔源力。这说明，前期的几轮‘人造天罚之火’已经轰击完毕了。”

　　“那么，为什么还不见有联邦的军队过来？就连机械战车的轰鸣声都没有？”达克看向四周，望着一片黑焦的公路，困惑道。

　　“应该是等待‘天罚之火’的余波散去。‘伏冰’当时带我北边的时候告诉过我有关‘人造湖’的历史，自然也详细向我讲述了‘天罚之火’。实际上……”亚达罗尼突然感觉一阵困倦，打了个哈欠，靠着一片相对坚固的残破墙壁靠下，抚摸着周围蓬勃生长的怪异植物，解释道：

　　“每一颗‘天罚之火’爆炸后都会带来辐射，在制作时，如果加入的‘炼化犹瑞姆’矿石较多，辐射就越强烈，需要越长的时间消散。如果加入的‘抑制链元素补料’越多，辐射就越少，也就需要更短的时间就会消散。

　　“很明显，为了实现马克西姆提到过的‘定点打击’，我相信沙涅娃一定加入了大量高浓度的‘炼化犹瑞姆’矿石，用以引导‘链’元素的定点爆炸。这不仅会导致‘链’的反应在某一点上的反应相当剧烈，更会使得辐射难以散去。

　　“就好像……如果把一桶颜料融化在水中泼洒出去，那么清理起来会相对容易，也更容易自然降解。要是把一桶颜料浓缩成一罐倒进房间里，恐怕把它们铲走都得花费一番工夫。”

　　“我明白了。”似乎“憎恨之肌”让达克的思维运转得更加快捷，让他的智慧有了些许提升，他很快知晓了亚达罗尼的意思：

　　“你是说，联邦委员会不敢进来打扫战场，所以也迟迟没有发动攻击。我猜测，‘人造天罚之火’是在昨天上午轰炸完毕的，沙涅娃不敢拿他士兵的生命来冒险，所以暂时选择按兵不动，等待辐射散去，再行动。”

　　“没错。‘伏冰’告诉过我，一般情况下，‘天罚之火’的辐射会在12小时内散去，毕竟，依靠非凡力量和魔源力主导的‘链’的反应，所散发的辐射中存在巨量的魔源力，很容易被‘魔法枯竭’的自然所吸收。”亚达罗尼进一步解释道：

　　“而‘人造天罚之火’采用了大量不含魔源力的辐射矿石，加上很多人工材料，会导致辐射要超过24小时才能被吸收。我预测……”

　　亚达罗尼挺着属于龙族的高挺鼻梁，俯身趴在地上，用力吮吸着自然中的各种气味，分析道：

　　“这次的‘天罚之火’造成的辐射，恐怕要等三天后才能消散到允许人类进入。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在这种高辐射的环境中依旧泰然自若，谈吐自如，且没有精神崩溃。

　　“或许是因为你我的身体早已能承受高浓度的‘殇’了。别忘了，‘殇’也是人类所说的辐射的一种。”

　　“那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达克快步走到亚达罗尼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想先去贝洛格尔斯克看一看，一方面确认一下那里被轰炸之后的情况；另一方面，如果乃布里乌斯还活着的话，我想找他要来【契丹里亚的核心】。”

　　“非要那枚核心做什么？那种不祥之物，就让它永远沉睡在它所创造的宇宙幻境之中，不是更好吗？”亚达罗尼不解地看向达克，皱着眉头，问道。

　　“就算乃布里乌斯被炸死，【契丹里亚的核心】依旧会被沙涅娃惦记上的，就算她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寰宇能量演变台’计划，后任的联邦行政长官难保不会对它动心。”达克托着下巴，装作一个绅士、一个谋士，或是一个侦探一般，分析道：

　　“如果我们获取了【契丹里亚的核心】，就可以摧毁它，毫无顾虑地走向东方，到契丹里斯，以图日后拯救各地正在失落的人类文明。如果莱特真的被沙涅娃囚禁的话，退可以用它来换回莱特。你知道的，我们都无法违背造物主安排的命运，如果没有【秩序者】的存在，我这个【引乱者】将毫无价值。”

　　“即便沙涅娃用它找到了‘源像石柱’，成功开启‘心识操纵台’，把所有克鲁斯德人都变成对她无条件效忠和服从的奴隶，或是让克鲁斯德联邦毁灭于洪水，你也愿意吗？”亚达罗尼十分认真地盯着达克的那双灰眸，问道。

　　“契丹里斯人常说一句俗语：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既然我们决定了要离开克鲁斯德，就不应该再在乎这个充满杀戮、死亡、阴谋、破败和欺骗的联邦了。”达克深呼吸一口，下定了决心，却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既然沙涅娃选择了内战，克鲁斯德联邦就注定会毁灭。如果失落者和‘无心人’破坏了联邦，到时候我们再依靠契丹里斯人的力量夺回来就是了。如果洪水和太阳毁灭了联邦，等战争结束之后，在这片土地上重建它就行。只有毁灭才能迎来新生，这是我最近才悟到的道理。”

　　“既然这是你的意思，那就去贝洛格尔斯克看看吧。正好，我也想见见乃布里乌斯。”亚达罗尼说着，指了指自己宽阔的肩膀，又指了指达克正在流血的大腿，道：

　　“上来吧，我带你过去。你的大腿受了伤，因为浓郁的‘殇’，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殇’会压制人类的感觉，等它彻底散去之后，痛觉会加倍补偿给你的。所以现在，还是不要折磨你受伤的大腿了。”

　　……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亚达罗尼依靠健硕的龙族肌肉，以及强悍的心肺功能，在布满浓重辐射的地带狂奔，终于走到了贝洛格尔斯克的边缘。

　　一路上，他和达克看到了不下几十个十米深的弹坑，还有很多已经变成一滩灰烬，或是一堆焦炭的人形“生物”。

　　或许是因为“人造天罚之火”的轰炸相当密集，这里见不到一点血液，更嗅不到以往战争后散发的浓郁血腥和尸骸腐烂的恶臭。

　　存在的只是类似硫磺和汽油的刺激性气味，还有机械损坏时散发的金属味道，以及口中自然生出的淡淡血腥。

　　到了贝洛格尔斯克门口，也就是这座核心堡垒面前，达克震惊了！

　　这里已全然不复之前的坚固、宏伟模样，那些泾渭分明的“堡垒层”、“工业层”“生产层”和“居住层”，现在全部堆迭在了一起，完全分不出任何功能区。

　　这里遍布断壁残垣，黑色的烟尘和还未熄灭的火焰为这座以死亡为主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来自冥界的死亡气息。

　　原本高耸的“堡垒层”建筑被拦腰截断，遍地散落着人类和异能者的尸骸，凌乱的物资，以及废弃的，早已失去作用的机械残骸。

　　甚至于，整个贝洛格尔斯克在几轮的“人造天罚之火”的轰击下，被硬生生削去了一层，留下了一片无法看到任何活物的死寂空间。

　　正在这时，几个浑身漆黑，全身遍布着变异肢体，突出眼球和蠕动触手的怪物，似乎嗅到了人类，不，是肉类的气味，顺着布满焦炭和灰尘的地面，快速向达克和亚达罗尼所站的方向蠕动而来。

　　它们距离达克差不多十米的时候，达克看到了那些生物的胸口部位，存在着一枚断裂一半的“冰莲花”徽章。

　　“它们，生前应该是乃布里乌斯的护卫队士兵，现在却因为辐射变异成了这副模样。看来，乃布里乌斯长官，还有‘奉献组’的失落者们，恐怕凶多吉少了。”达克感慨道。

　　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并未受到任何情感影响。

　　当这几只变异生物冲到距离达克不足五米的位置时，达克熟练地拔出“仿-狂熊牌”手枪，上膛、瞄准，扣动扳机的动作一气呵成。

　　砰砰！两枪。

　　便击飞了这两只变异生物，使它们在子弹的冲击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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