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错投猪胎惊破局 第二十五章 火劫化怨劫，禅心染尘埃

　　“当——！！！”

　　金箍棒与熊掌的碰撞如同炸雷，震碎了观音禅院的死寂，狂暴的气浪掀飞廊檐瓦片，卷起满地尘埃！

　　“孽畜受死！”孙悟空厉声咆哮，熔金火眼在夜色中燃烧，额角紧箍幽光急促闪烁，剧痛与怒火交织，让他攻势更显惨烈！

　　金箍棒化作一片黯淡却凌厉的棍影，每一击都带着破空尖啸，直取黑熊精要害！

　　他重伤未愈，本源枯竭，强行催动力量如同剜肉补疮，但师弟被擒的瞬间，那根名为“护短”的神经被狠狠挑动！

　　“毛脸猴子，讲不讲理！”黑熊精又惊又怒，庞大的身躯在廊道中辗转腾挪，竟显出几分与体型不符的灵活！

　　蒲扇般的熊掌或拍或格，硬撼金箍棒，发出沉闷巨响！

　　它黑豆眼中怒火熊熊，“俺老黑说了不吃他，就想看看袈裟，你上来就打？”

　　它招式大开大合，带着山岳般的厚重，虽无杀意，但力量惊人，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孙悟空气血翻腾，脸色更白一分！

　　李明被刚才的碰撞气浪掀了个跟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急得跳脚：“大师兄，误会！黑风大王真没恶意，它就是想长长见识！”他冲着战团大喊，试图灭火。

　　“闭嘴，呆子！”孙悟空百忙中怒斥一声，棒势更疾。

　　他根本不信，妖怪抓了人质说“看看”？天大的笑话！

　　沙僧提着降魔宝杖，如同铁铸的雕像般立在禅房门口，死寂的目光冷冷扫过激战的猴熊，又瞥了一眼急赤白脸的李明，最后投向禅院主殿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已被惊动。

　　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下撇弧度，似乎加深了少许，如同嘲讽这混乱的局面。

　　主殿大门轰然洞开！

　　金池长老身披大红描金袈裟，在一众手持棍棒、惊怒交加的僧侣簇拥下冲出。

　　他枯瘦的脸庞在灯火映照下扭曲变形，白日里压抑的怨毒此刻如同火山喷发！

　　“好哇！好哇！”金池长老声音尖利刺耳，锡杖指向战团，又猛地指向李明和沙僧身后紧闭的、属于唐三藏的禅房，“老衲好心收留尔等挂单，尔等竟勾结妖邪，夜闯禅院，图谋我佛门至宝！那袈裟！定是那袈裟引来的祸事！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他思维已然陷入偏执的癫狂，将一切归咎于那件求而不得的锦襕袈裟！

　　“长老！不是…”李明刚想辩解。

　　“放屁！”金池长老厉声打断，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疯狂，“妖孽现形，赃物在此，还想狡辩？众弟子听令，给我拿下这些佛门败类，夺回…不！保护我佛门圣物！”

　　他最后的理智也被贪婪和愤怒吞噬，目标直指唐三藏的禅房！

　　“保护圣物！”

　　“拿下妖僧！”

　　狂热的僧侣们挥舞棍棒，如同潮水般涌向唐三藏的禅房！

　　沙僧魁梧的身躯瞬间成为第一道闸门！

　　沙僧死寂的眼底寒光一闪，降魔宝杖乌光流转，并未大开杀戒，而是猛地顿地！

　　“嗡——！”

　　一道凝练浑厚的乌沉气墙凭空生成，如同无形的堤坝，将冲来的僧侣们硬生生阻住，任凭棍棒如何敲打，气墙岿然不动。

　　沙僧如同礁石，沉默地挡在门前，只守不攻，他的任务，只是护住取经人，无关人等，死活不论。

　　“废物，都是废物！”金池长老见手下被阻，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看向廊下激战的孙悟空和黑熊精，又看向被沙僧护住的禅房，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满心间！

　　“烧，给我烧！”金池长老嘶声咆哮，状若疯魔，枯手指向唐三藏的禅房和整片僧舍区域，“这些妖僧与妖孽沆瀣一气，亵渎佛门！玷污圣地！唯有佛火，方能涤净这一切污秽，夺回圣物！快！取火油，烧！”

　　几个心腹僧人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惊惧，但在金池长老癫狂的逼视下，还是咬牙转身，奔向库房！

　　“老秃驴！你敢！”正与黑熊精缠斗的孙悟空目眦欲裂！

　　他想抽身阻止，但黑熊精被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彻底激怒，攻势陡然猛烈起来，巨大的熊掌带着恶风，死死将他缠住！

　　“猴子，你欺人太甚，俺老黑跟你拼了！”黑熊精怒吼连连，它本不想伤人，但这猴子招招狠辣，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李明头皮瞬间炸开，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池老贼疯了，要放火。

　　“水，快！我备了水！”李明也顾不得许多了，扯着嗓子冲那些被沙僧气墙挡住、有些茫然的僧侣大喊：“廊角！大水缸！窗下！湿麻布！快搬过来！阻止他放火！禅院烧了，你们的家就没了，金池老贼是要拉你们陪葬！”

　　他试图用最朴素的利害关系唤醒这些被煽动的僧人。

　　几个离得近的年轻僧人顺着李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阴影里那几个沉重的大水缸和浸透水汽的麻布捆。

　　他们看看癫狂的金池长老，又看看那些珍贵的殿宇僧舍，脸上露出挣扎。

　　“别听他妖言惑众！”金池长老的心腹僧人抱着火油罐子冲回来，厉声尖叫，“快，泼油，点火，涤净污秽！”

　　“不能烧！”一个年轻僧人猛地冲出来，挡在心腹僧人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师父！禅院是我们的家啊！烧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不能烧！”又有几个僧人被带动，纷纷站了出来，试图阻拦取火油的人。

　　他们或许敬畏金池，但更珍惜这安身立命之所！

　　“反了！你们反了！”金池长老气得几乎晕厥，挥舞着锡杖，“给我打！打死这些叛徒！点火！快点火！”

　　禅院瞬间乱成一锅粥！

　　一部分僧人狂热地拥护金池，抢夺火油；一部分僧人哭喊着阻拦，保护禅院；还有一部分茫然无措，呆立当场。

　　呼喊声、哭嚎声、咒骂声、棍棒交击声响成一片！

　　沙僧依旧沉默地维持着气墙，将混乱隔绝在唐三藏禅房之外，死寂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如同看一场闹剧。

　　混乱中弥漫的恐惧、愤怒、贪婪等激烈情绪，如同无形的养料，让他体内蛰伏的某种冰冷存在，似乎极其隐晦地…蠕动了一下？

　　李明则像个救火队长，连滚爬爬地冲向一个大水缸，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把它推向混乱的中心：“妈的，都别打了！先救火…呃不，先防住火啊！”他一个人的力量杯水车薪。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之际！

　　“吱呀——”

　　唐三藏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

　　唐三藏身披那件朴素旧袈裟，站在门口。

　　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捻动佛珠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门外疯狂的呐喊、哭嚎、金池长老那怨毒的诅咒、还有弟子们为保护家园的挣扎…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已不堪重负的心头。

　　他目睹了金池为袈裟如何步步紧逼，如何贪婪成狂，如何不惜焚毁百年古刹、拉上所有弟子陪葬！

　　这份对“外物”近乎入魔的执着，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执着于取经，执着于求取真经普度众生…这与金池执着于袈裟宝光，本质上有何不同？若执着本身成了心魔…

　　“阿弥陀佛…”唐三藏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沙哑，试图压过混乱，“金池长老，诸位法师，住手吧！此间种种，皆因贫僧这件袈裟而起。此乃祸端之源，非贫僧所愿。贫僧…愿将此袈裟…”

　　他想说“愿将此袈裟暂交长老保管，以熄干戈”，这是他能想到平息混乱、保全禅院最直接的办法。

　　牺牲一件袈裟，换取众多僧侣安身之所和性命，似乎…值得？

　　然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

　　沙僧那死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师父，袈裟…不见了。”

　　“什么？”唐三藏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向禅房内！

　　只见原本被他小心叠放、置于禅床之上的锦襕袈裟，此刻竟已不翼而飞，床上空空如也！

　　轰——！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油锅的冰水，让混乱的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空荡荡的禅床！

　　金池长老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愚弄的滔天暴怒！

　　他指着空床，手指剧烈颤抖，声音嘶哑变调：“袈裟…袈裟呢？你们…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偷天换日！贼喊捉贼！把袈裟交出来！交出来！！”

　　孙悟空和黑熊精也硬生生停下了搏杀，愕然看向禅房。

　　李明张大了嘴巴，脑子一片空白，袈裟…被谁偷了？什么时候？

　　“袈裟…不是俺老黑拿的！”黑熊精第一个反应过来，它虽然憨直，但不傻。

　　这屎盆子扣下来，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它黑豆眼瞪得溜圆，指着自己的鼻子，“俺老黑一直跟这猴子打架！哪有空去偷？”

　　它巨大的熊掌烦躁地挠了挠头，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憋屈和困惑。

　　忽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李明，瓮声瓮气地问：“喂！那个…那个猪头！你刚才说的，加盟取经，当护法金刚！还有更好的袈裟，还算数不？”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李明！

　　黑熊精见李明愣住，以为他反悔，顿时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俺老黑虽然没拿到那件，但俺是真心觉得你们那取经有前途！佛前护法，香火鼎盛，比跟金池这老疯子当邻居强！你们…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它那神态，竟像个担心被忽悠的憨厚汉子，完全忘了刚才还跟孙悟空打得不可开交。

　　金池长老被这“妖怪”的言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黑熊精和李明：“你…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还我袈裟！不然老衲…老衲…”

　　他“老衲”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手忙脚乱的僧人扶住，兀自翻着白眼，喃喃咒骂：“袈裟…我的袈裟…菩萨…菩萨会帮我的…”

　　孙悟空拄着金箍棒，剧烈喘息，熔金火眼锐利如刀，扫过空床，扫过混乱的僧众，扫过憨直的黑熊精，最后定格在李明身上，眼神复杂。

　　这蠢猪…到底跟这黑熊说了什么？竟让它在这当口还惦记着“加盟”？

　　沙僧死寂的目光也落在李明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混乱的人群中，几缕因金池长老昏厥而逸散出的、极其精纯的香火愿力混杂着怨毒执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被他披散的赤发吸收吞噬。

　　唐三藏站在空荡荡的禅床前，看着昏聩的金池，看着憨直讨说法的黑熊，看着混乱的僧院，再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无措感将他淹没。

　　锦襕袈裟，如来所赐，象征意义非凡，如今在他手中丢失…这罪责…

　　金池因执念入魔，焚寺未成，反受其害…

　　这黑熊精，看似凶恶，却因八戒几句“歪理”而生向佛之心…

　　这西行取经…这护法之路…究竟该如何走？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停在半空，那串温润的珠子，此刻却感觉冰冷刺骨。

　　禅心深处，第一次对“执着”本身，产生了动摇，那被抚平的裂痕，悄然扩大了一丝。

　　李明看着眼前这荒诞至极、又危机四伏的局面，看着黑熊精那充满“求知欲”的豆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袈裟丢了！

　　金池疯了！

　　黑熊精要“入职”！

　　唐僧怀疑人生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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