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集:教育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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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学新风

  咸阳城的晨雾裹着初秋的凉意,太学檐角的铜铃在微光里轻轻摇晃。李斯踩着露水登上三阶,廊下三十余名弟子正对着竹简诵读,声音撞在朱红廊柱上,碎成满地清响。他袖中的《仓颉篇》竹简已被摩挲得发亮,竹纹里还嵌着去年在会稽刻石时沾的海盐。

  “李廷尉今日来得早。”淳于越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老儒特有的温润。李斯转过身,见这位执掌太学的博士正捧着卷《九章算术》,素色的博士服袖口沾着新鲜墨痕,像是刚从书案前起身。

  “陇西郡的文书昨夜递到,”李斯的目光越过庭院,落在西侧学舍前的沙盘上,几个少年正用细竹枝勾勒着什么,“他们要在边地学室添畜牧课,想请太学派位算师去编牲畜存栏的算表。”

  淳于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沙盘上插着数十根小木牌,有的写着“渠”,有的标着“亩”,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浑仪争论,铜制的圆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当年廷议设太学时,谁能想到学子会整日对着这些铜疙瘩琢磨日月运行?”老儒捋着花白的胡须,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李斯笑了笑。他记得三年前朝堂上的争论,博士淳于越力主延续周制,只授六经;而廷尉府的属吏们却吵着要加授律法、算术。始皇帝最后拍板的那日,御座上的声音透过大殿梁柱传来:“书同文,车同轨,学问亦当随世变。”

  廊下忽然起了骚动。五个身着短褐的少年捧着竹简匆匆跑过,衣摆沾着的泥点在青砖上拖出浅痕。为首的少年额角还带着薄汗,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腰间的麻绳系得松了,跑起来时怀里的竹简哗啦啦作响。

  “当心!”李斯话音未落,那少年已在阶前踉跄着滑倒。竹简散落一地,其中一卷帛书摊开,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刻度,竟是都江堰的水利图。

  “对不住!”少年慌忙爬起来,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去拾。李斯弯腰拾起那卷帛书,指尖触到帛面微凉的质地,图上李冰父子开凿的鱼嘴分水堤旁,新添了几处用墨笔标注的渠口。

  “这是李冰郡守新修订的?”他抬头问。少年点头如捣蒜:“先生说学好这个,明年回去就能帮县里修新渠。”话音未落,已被同伴拽着跑远,短褐的衣角在晨光里划出轻快的弧线。

  淳于越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叹:“前几日孔鲋来咸阳,还抱怨临淄的私学里,学商贾之术的弟子比读《论语》的多了三成。”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前日去看小儿在医学院的课业,见他们对着铜人练习针灸,倒也觉得……这般学问确有裨益。”

  李斯没接话。他想起十年前太学初立时,自己站在同样的台阶上,看着弟子们清一色捧着《诗》《书》。而如今,东边的学舍里,博士正在讲授《商君书》的“垦草令”;西边的窗内,传来“勾三股四弦五”的吟诵;城北的医学院中,弟子们正用陶管练习脉诊,管中流淌的清水模拟着人体经脉;城南的工坊学室里,老工匠正拿着矩尺,教少年们丈量木材的曲直。

  暮色漫过咸阳城墙时,李斯的车驾行至西市。一阵琅琅书声从巷口飘来,不同于太学的规整,带着几分市井的鲜活。他让车夫停了车,自己沿着青砖铺就的窄巷往里走。

  那是间简陋的私学,茅草搭的屋檐下悬着盏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里面挤着二十多个孩子,有卖浆者的幼子,有铁匠的女儿,还有几个刚脱了尿布的稚童。教书先生是位跛足的老丈,左腿明显短了一截,正拄着木杖,用树枝在泥地上演算:“若三斗粟可换二斗米,今有七斗粟,当换几何?”

  “四斗又三分之二!”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抢着答,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剩的麦饼。老丈笑了,露出缺了的门牙:“不错,明日给你多讲段《考工记》的轮人篇。”

  李斯站在巷口,看着油灯下那些专注的脸庞。他想起前日巡视边关,见到戍卒能看懂星图来判断方位,小吏能计算粮草消耗,连驿站里的驿卒都能在竹简上记下往来时日。这些人或许背不出《尚书》的篇章,却用自己的学问守着大秦的每一寸土地。

  回到府邸时,长子李由正对着满案竹简发愁。那些来自各地学室的课业堆得像座小山,有算错田亩账的,有画歪地形图的,还有几篇用稚嫩笔迹写就的医案,墨迹在竹简上晕成小小的团块。

  “父亲,这些东西真要收录进府库?”李由挠着头,拿起一卷写满错字的算术题,“有些连秦隶都写不规整。”

  李斯从其中抽出一卷来自南海郡的课业。上面用生涩的秦隶画着渔船图样,船舷边歪歪扭扭标注着不同季节的风向,旁边还画着几条跳跃的鱼。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刚入秦的时候,整个咸阳城能看懂律法文书的人,凑起来还坐不满半个朝堂。

  “都收着吧。”他把竹简递给儿子,指尖拂过那些笨拙的笔画,“或许再过十年,大秦的栋梁,就藏在这些东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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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月光漫进书房,照亮了案上那卷刚修订好的《尉律》。其中一条墨迹未干:“郡县学室,除授经史,当依土俗设课,习算术、知地理、晓医理者,皆可入仕。”这是他和几位廷臣熬了三夜才定下的条文,初稿上的“经史为先”被划去,改成了“诸学并重”。

  夜风穿过廊檐,带来远处学室的读书声。那声音里有《诗经》的吟诵,有算筹碰撞的清脆响,还有少年们争论如何开凿新渠的争执,像一串散落的珠子滚过夜空。李斯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这或许比任何刻石纪功都更能让大秦长久。

  三日后,二十辆马车驶出咸阳城,车轮碾过黄土路,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车厢里堆满新刻印的算书、医经和工艺图谱,车辕上插着的青色旗帜在风里舒展,旗面绣着两个秦隶大字:“学令”。

  打头的马车里,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算师。他怀里揣着卷《九章算术》,封皮上印着新刻的校勘记,那是昨日李斯亲自提笔添的:“算者,量天地,度万物,治国之基也。”

  车队行至函谷关时,守关的戍卒认出了旗帜,纷纷驻足行礼。老算师撩开车帘,见关隘旁新辟的学室前,十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正围着算师请教,阳光落在他们握着算筹的手上,亮得像撒了层金粉。

  他忽然想起临行前,李斯站在城门口说的话:“当年商君变法,靠的是律法;如今大秦要守天下,得靠这些能算田亩、识药方、懂营造的学问。”风掀起车帘,将远处学室传来的读书声送进来,那声音里有《秦律》的条文,有《算数书》的口诀,还有少年们讨论如何改良耒耜的雀跃,像春潮般漫过黄土高原,奔向帝国的四面八方。

  马车继续前行,车辙在黄土上刻下深深的印记,如同那些正在各地学室里生根发芽的学问,终将长成支撑大秦的参天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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