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孤注一掷

　　“我们……赢了……”

　　一名幸存的舰员，喃喃自语。

　　是的，他们赢了。

　　以损失数千台精锐机甲，牺牲了包括文韬在内的数万名士兵，以及近两万艘“烛龙”突击舰的惨重代价，人类，终于，击沉了第一艘，来自“监护者”文明的战舰。

　　赵月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她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的哀伤。

　　她按下了通讯按钮，她的声音，传遍了残存的舰队。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然后……”

　　她的目光，望向了远方，那片正在与月球要塞激烈交火的、剩下的十一艘“水滴”的方向。

　　“准备，第二轮冲锋。”

　　战斗，还远未结束。

　　而胜利的天平，依旧，没有向人类，倾斜分毫。

　　地球轨道战场。

　　战斗，陷入了胶着。

　　十一艘“水滴”，在见识到月球要塞的恐怖火力后，改变了战术。它们不再试图强行突入，而是利用其远超人类战舰的机动性，与月球要塞，玩起了“捉迷藏”。

　　它们时而分散，时而合击，用维度射线，不断地，点杀着月球上的炮台。

　　而月球要塞，则在“普罗米修斯”系统的辅助下，构建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让它们无法越雷池一步。

　　双方，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平衡，是暂时的。

　　月球要不用的是能量武器，其消耗，是天文数字。一旦能量储备耗尽，地球，将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獠牙之下。

　　就在这时，赵月舰队成功击沉一艘“水滴”的消息，传回了“神都”统帅部。

　　整个指挥部，爆发出了一阵短暂的、压抑的欢呼。

　　这是开战以来，人类取得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战果。它像一针强心剂，让那早已跌入谷底的士气，稍稍回升了一些。

　　但李长夜，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战损报告上，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用两万艘精锐突击舰，换掉敌人一艘受伤的战舰。

　　这种交换比，人类，根本承受不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长夜喃喃自语。

　　他知道，他必须，下注了。

　　将整个文明的命运，都押上去，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

　　“王宸。”

　　“老臣在。”白发苍苍的神工监，走了出来。

　　“‘日珥’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宸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与不忍。

　　“陛下……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那……那可是我们的母星……”

　　“日珥”计划。

　　这是李长夜在五十年前，下令秘密启动的、最高级别的、也是最疯狂的备用计划。

　　其内容，只有一个。

　　将水星的“太阳神之冠”，那座人类最大的戴森带能源汲取装置，进行过载、过载、再过载。

　　然后，像使用放大镜点燃蚂蚁一样，将一股足以瞬间改变恒星表面形态的、无法想象的恐怖能量，聚焦、压缩，然后……投射出去。

　　其目标，可以是太阳系内的任何一个坐标。

　　其威力，足以，将一颗类地行星，连同其轨道上的一切，都彻底从物理层面，抹去。

　　这，是人类创造出的、最强的武器。

　　也是一柄，一旦出鞘，就必然会伤到自己的、双刃剑。

　　因为，如此规模的能量释放，必然会引发太阳自身的、剧烈的、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超级耀斑，日冕物质抛射，太阳风暴……

　　届时，整个太阳系，都将变成一片炼狱。

　　距离太阳最近的地球和火星，将首当其冲，其生态系统，将在瞬间，被彻底摧毁。

　　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计划。

　　“我们的根，不在一颗星球上。”

　　李长夜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们的根，在我们这个物种，还没有被彻底灭绝之前，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如果，需要献祭掉我们的摇篮，才能换取整个文明的延续。那么……”

　　他的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人的脸。

　　“我，将毫不犹豫。”

　　“启动‘日珥’计划。目标，锁定地球轨道。将那十一艘‘水滴’，连同它们的傲慢，一起，给我……蒸发！”

　　命令下达。

　　整个指挥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帝王的疯狂与冷酷，给彻底震惊了。

　　用自己的母星，作为诱饵和战场，最后，再亲手，将这一切，连同敌人一起，彻底摧毁。

　　这是何等的……残忍。

　　水星，“太阳神之冠”控制中心。

　　当收到来自帝王的、最高级别的指令时，这里的工程师们，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们开始，执行那套早已演练了无数次的、最后的程序。

　　戴森带的能量汲取功率，被提升到了百分之一千。

　　太阳的表面，开始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能量漩涡。

　　无数的能量，被疯狂地抽取、压缩、聚焦……

　　一柄悬在整个太阳系头顶的、由恒星本身锻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在，缓缓举起。

　　而在地球轨道，那十一艘“水滴”，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源于恒星的、极致的危险。

　　它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试图尽快摧毁月球的防御，然后，毁灭地球。

　　“还不够……再拖延一点时间……”

　　李长夜死死地盯着倒计时。

　　“赵月！”他接通了赵月的通讯。

　　“带领你的残余舰队，立刻对敌人，发起最后一轮……自杀式冲锋！”

　　“用你们的一切，为‘日珥’的启动，争取最后的三分钟！”

　　通讯的另一头，传来了赵月平静，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声音。

　　“遵命，陛下。能为人类，流尽最后一滴血，是‘圣盾’舰队，全体将士，最高的荣耀。”

　　通讯，中断。

　　在遥远的战场上，那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伤痕累累的残余舰队，调转了方向。

　　它们，如同归巢的倦鸟，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十一艘“水-滴”，朝着那片最璀璨、也最致命的战场，发起了，最后的、义无反顾的冲锋。

　　没有炮火，没有战术。

　　它们只是，将自己的引擎，超载到了即将爆炸的临界点。

　　然后，撞上去。

　　用自己战舰的残骸，用自己士兵的血肉，去构成一道，阻挡敌人脚步的、悲壮的墙壁。

　　“轰——！！！”

　　一艘又一艘的“烛龙”战舰，在撞上“水滴”力场的瞬间，化为了绚烂的烟火。

　　而李长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他最精锐的舰队，他最忠诚的士兵，为了他的一个计划，一个赌局，如同消耗品般，被一一抹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心中，是否，也如这般，平静无波？

　　没有人知道。

　　终于，倒计时，走到了尽头。

　　“‘日珥’，发射！”

　　一道比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任何光芒都要明亮亿万倍的、仿佛来自创世之初的、纯粹的能量光柱，从水星的“太阳神之冠”上，喷薄而出。

　　它跨越了数亿公里的距离，在短短几分钟内，便抵达了地球轨道。

　　它，精准地，笼罩了那十一艘正在与人类舰队和月球要塞激烈交战的“水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十一艘代表着高等文明、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水滴”，在那道源于恒星本身的、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伟力面前，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连同它们那坚不可摧的“强相互作用力场”，一起，悄无声息地，被分解、气化、蒸发……

　　最终，化为了，虚无。

　　胜利了？

　　是的，胜利了。

　　以一种惨烈到极致的、自残般的方式，人类，赢得了这场，摇篮保卫战。

　　然而，这，不是结束。

　　而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太阳，这颗赐予了人类生命与文明的、慈祥的母亲，在被自己的孩子，狠狠地“刺”了一剑后，终于，被激怒了。

　　一场史无前例的、覆盖整个太阳系的……超级太阳风暴，爆发了。

　　李长夜，赢得了他的赌局。

　　但他和他的文明，将要面对的，是来自“母亲”的、最严厉的惩罚。

　　以及，五十年后，那支即将到来的、“监护者”文明的、真正的主力舰队。

　　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人类，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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